第78章(第2/3页)
将守在楼梯转角的吴有禄给吓了一大跳,这个动静毋庸置疑是摔碎了什么!
那是陛下他最钟爱的玻璃器,是十六年前,与先皇后她一起酿梅子酒时所用的爱物,这会儿就这么碎了?先前特意让泓绿仔细拿出来,那时他以为,陛下是在生辰这日备感寂寥,所以用旧物以慰藉自己,不曾想是摆来招待薛姑娘的。
他愕然着,现在一想到这宝贝了十几年的器具已成一滩碎片,他甚至不敢上去触霉头,陛下若为此震怒的话,旁人又得遭殃。
只是听到陛下叫他上去,不得不硬着头皮,垂眼敛目地上了楼去。
吴有禄分毫不敢胡乱偷看,只眼角余光瞥见陛下搀扶着薛姑娘,从他这视角看,反倒像是从背后拥抱在了一起。
他心里不由浮现出个大胆的想法:难道陛下是想强迫人家薛姑娘,挣扎之际,才弄得一片狼藉?
他暗自揣摩着,可听陛下吩咐他快去备醒酒汤来,又顿时觉得刚刚想法错了。
稚陵恍惚中被人稳稳一扶,重新坐回罗汉榻上,昏天黑地里,听到有脚步声,还有零星对话,似乎是说什么醒酒汤。
她也被刚刚那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惊了一惊,但不似吴有禄和旁的过来收拾的婢女一般惴惴惶恐,她觉得只一套漂亮的玻璃器,应不至于……有什么吧。
她乖乖坐在罗汉榻上,不发声响,乌浓莹润的眸子眨了又眨,咬着嘴唇,模样很是乖巧,也不知在等着什么——总之在等就对了。
也有可能是在等即墨浔开口。
待她抬眼撞进即墨浔漆黑深邃的眼中,模模糊糊似有一些痛楚之色,她便不解得很,不知他眼底痛楚从何而来,睁大了眼睛望他。
他匆忙别开了目光,强自镇定道:“这酒这么好喝?”
侍女们极快收拾了玻璃碎片,交给吴有禄,吴有禄私心揣摩上意认为陛下必定会着人修修补补复原它,因此还不能扔,得好好保存。
他们退下以后,稚陵小声说:“嗯。”
她像又想起什么来,莫名地又站起身,不知要往哪里走:“我是不是在梦里喝过……”她一面走,一面小声喃喃了一句。
即墨浔见她缓缓地扶着墙要走到廊外,连忙追了两步,意外听到这句喃喃声,登时哑口无言。
他的脚步一时间滞了滞。
他怎么能告诉她:这酿酒的法子,还是她教给他的呢——
不知不觉间,他攥紧了拳头,眼底映出她伏在阑干上的纤瘦身影,风雨萧瑟,那袭绿衣裙、披帛、丝绦翩翩舞动,裙裾上缀满的珍珠在暗淡的天色中像是纷纷飘摇的雪片。
稚陵分毫不知身后人所思所想,抬手反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不晓得什么缘故,益发觉得身子滚烫,骨血沸腾,四肢百骸都要烫软了烫化了,使不出力气来了。
因此,伏在阑干上,倒像一片无可依附的柳枝,栖落在此。奈何狂风骤雨凄风冷雨扫进檐廊,也没能缓解一丁点儿她身上的灼烫感,反倒扫得满脸雨水,衣裳也湿了许多。
她昏昏沉沉回过身来,但支不起多余的气力,只能慢吞吞扶着墙继续走,身子愈来愈烫,迫切想要什么冰凉的物什来凉一凉,可四下暑热蒸腾,全都热烘烘的,哪里有什么凉手的物什……?
直到她一头撞进了一处怀抱里,抬头一看,便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好看的脸。
“怎么这么烫!?”即墨浔探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惊了一声,万没想到她只是喝一点青梅酒,且是不至于醉的量,也能让她醉成这样么?
他顷刻间便想到什么,脸色顿时沉下来,只怕有人给她下了药。
刚刚他在这楼上看了半晌,只觉得唯一一处值得怀疑的地方,就在于那个李之简了。去年此人便怀着不轨之心,今年只怕贼心不死……
他正要吩咐人去宣太医过来。
哪知道忽然间,稚陵两条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
呼吸相拂,她颈项间幽幽的兰草香气漫过鼻腔,让他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
忘记今夕何夕。
灼热的温度熨在了胸膛上,仿佛终年不见日出之地,忽然得到了日光的眷顾,暖洋洋的,像要化了。
他整具身躯都在轻轻颤抖着。连想去固住她腰身的手,也在战栗,使不上力气。
他听到她在喃喃:“好凉快。”
稚陵虽迷迷糊糊又昏昏沉沉,脑子还有一丝的清醒,晓得对方是即墨浔,是当朝天子,是她不应该逾界的那人——可她只觉得热,出于身体原始本能的反应,抑制不住地……抱住了他,更舍不得松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