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3页)
钟宴说:“那我们多住两日,去桐山看看。”
稚陵说:“本来打算只回宜陵看一眼,但若要再去桐山,恐怕得多花很多时日。你公务怎么办呀?”
钟宴说:“公务不必担心,西南那边我都安排过,本就是培养来接管那边事务的,他们办事妥当,我没什么不放心。”
稚陵还是凝着眉很担忧,只是一听钟宴说起他收养的孩子,有的力大如牛能单手扛起巨石,有的擅长跟当地百姓打交道风评甚好,有的带兵剿匪攻无不胜,有的处理内务很有自己的一套……她终于彻底放心了。
街市熙熙攘攘,行人各色匆匆,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儿,忽然间乌云滚滚,眼看便要下雨,两人急忙回了船上。
凭窗看去,水面上雨点密密匝匝,白茫茫的,升起水雾。她说:“幸亏避得快,不然又得淋湿了书。”怀里还揣着从刚刚书摊上买来的书册,她连忙摊开,映着光看了看,钟宴笑说:“你啊,不紧着自己,紧着那本书。”
他一边说,一边给她递了个手炉过去,暖洋洋的热意蔓延开,稚陵循声抬起眼望过去,看见他眼里,满满是自己的影子。
她合上了书,笑着说:“等身子好了,我再培养几个别的爱好。”
这场十一月的寒雨下了三四日,他们到了宜陵那日,也下着冷雨。
江东一带,冬日的雨又湿又冷,稚陵紧了紧身上狐裘,待望见宜陵城就在眼前时,忽然脚步一滞。
钟宴跟着一滞,心里猜到她大约是近乡情怯,便主动地执起她的手,温热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低声说:“回家了,阿陵。”
她迟缓地点点头,步伐沉滞地随他一道,步入城中。
一别二十年,生死两茫茫,原来家乡也变了这样多:青砖路全翻新过了,许多旧宅院拆了重建,巷陌街道……好像跟记忆里不同了。
她凭着记忆勉强认出自己家所在的一条巷,雨水哗哗淌下檐头,浸入青砖缝,风挟寒气扑面而来,她抱紧了胳膊,冷得一个哆嗦,忽然止步。
眼前赫然便是她家了,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门扉……
为什么……会有人住?
她看到有个女人,提着一篮子买来的菜,袅袅娜娜从小巷那边过来,再转身进了她家门,啪塔一声关门——留给她一扇紧闭的大门。
钟宴也看得一愣。
稚陵喃喃自语:“大概……已经给别人住着了,是别人的家了。”她叩门的手顿了半晌,没有叩下去,黯然了一下,转过身,背对那扇门,钟宴沉默着便要去敲门,被她一拦,她垂下眼:“既然有了新主人,何必去打扰人家。何况我们只是来看一眼,看过了……也就够了。”
再说了,……裴稚陵已经死了十六年了,她难道要跟人家解释,她投胎转世回来了?
……那太荒谬。她没有能证明她就是这里旧主的东西。
稚陵失神想着,握着竹伞的伞柄,缓缓地不知要向哪里走去,钟宴顿住,在背后叫她说:“那去我家吧。”
他寻思,照理说就算是荒废了,也断断不应有人住着才对,难不成因为她家满门无一幸存,人去楼空,官府划给了旁人不成……?
他蹙着眉,还得找机会打听打听。
到了钟宴自己昔日住的院子,稚陵恍然地抬头,看到密密雨幕中临水那棵老梅子树。适逢冬日,枝叶凋零,却依然能看得出,比二十年前更高大挺拔,枝桠更繁更密。若到初夏时节,一定挂满梅子……。
出乎意料,钟宴这旧院子却没人住,略显得荒废破败。院中草木零落,屋子长久无人,灰尘扑面,钟宴失笑说:“我们还是去客栈住吧。”
稚陵也觉得这番残破景象,凄凉归凄凉,也把她逗笑了,本想到一定很破败,只是没想到这样破败。住人是不可能的了,凭他们俩自己,要是收拾……恐怕得收拾个几天几夜。
当年敌军渡江破城,在城中烧杀抢掠,这院子并未幸免,不过……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钟宴检视了一番,摇了摇头。
雨势太大,到了客栈,稚陵已觉得头晕眼花,连忙坐下缓了一口气,身上不可避免地被雨打湿了些,钟宴还在廊外,似跟堂倌在说什么话。
稚陵解下狐裘挂上衣架,客栈的婆子过来提了热水来,笑说:“姑娘洗把热水澡,暖暖身子吧。稍后饭菜也会送上楼来的。”
稚陵道了谢,旋即想起什么,叫住对方,问她:“等一下,我想请教婆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