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4/5页)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将死了,却向自己道歉!

他为什么要道歉!

顾思鹤哭吼道:“谁说我恨你了,你凭什么说我恨你!谁要你道歉了!”他又想起了什么,道,“我这里有药,你别说话……先吃药!”

他颤抖着手从腰间取下一只只有拇指大的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一粒血红色的药丸来,喂给顾进帆吃下。顾进帆看了眼他手中之药,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其实觉得用处不大,哪怕服了这样的虎狼之药真能侥幸活下来,他们也无法逃出生天,但还是就着他的手,缓慢地吞了下去。最后盯着顾思鹤,看着这个他从来都以为不听话的儿子,泪水蓄满了眼眶,他嘴唇颤抖,哪怕他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却并不想承认,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说了,他心里被浓重的愧疚、伤心、失望和痛苦充斥着,他道:“是你、你哥哥……你要小心!”

顾思鹤听到他提起‘哥哥’二字,疼得骤然紧闭了眼睛,顿了片刻,嘶哑着声音道:“您先休息,等我杀了敌……立刻带您回家!”

他轻轻抚了抚父亲的头发,将父亲放在地上,让随从照料父亲。

此时随着他来的十多个人只剩下四五个,正在他面前,拼尽全力替他挡着进攻之人,他们也不过是勉励支持,岌岌可危。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溃逃,他们都是极忠心的人!

顾思鹤心里涌动着滔天的愤怒,这种愤怒凝结成了冲天的杀意!

他骤然起身提剑而上,此时连马也不用了,剑光闪烁刀影重重,他身形飘忽剑法诡异,霎然间穿梭敌手之间,快如残影一般,只见不断人头飞起,血渐雨幕之中,大雨竟都瞬息凝滞。随从亲眼看到他大腿、手臂身中两刀,可却毫不怕痛一般继续凌厉攻击!

血混杂着雨水,汇聚成血海,几乎将大地染红。

在雨将停,而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顾思鹤终于一刀命中领头之人的胸膛,刀破铜护而鲜血迸裂,那人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置信顾思鹤带着人竟真的能以一挡百,竟真的能将他们全数剿灭!

他缓缓倒下,身体轰然落地。

顾思鹤此刻也近乎力竭,他跪地立刀,喘息片刻,雨水沿着刀身流下,混杂着血水汇入大地之中,一滴两滴浸透土壤,而他几乎也浑身是血,湿透的发丝凌乱,抬起头时,双眸仍透出血光,是杀红了眼。

他握着剑的手发着抖,还没有从杀戮中回过神来。

冰冷的雨倾泻而下。他看到满目的残值断臂,看到生死未卜的父亲,想起那个人说过的话,‘阿鹤就是最好的啊’‘我是阿鹤的兄长,自然要让着阿鹤’。想起父亲打他的时候,他扑过来替自己挡‘父亲莫要生气,阿鹤只是这个性子罢了’,想起小时候他做错事被关禁闭,那个人悄悄地偷了点心,从窗扇里递给他,说‘阿鹤不要饿坏了’……

这个人在他心里,一向是除父母祖父外,最亲最亲的那个人。

他听了谢昭宁的话,早已开始防备顾思远,却竟然不想他真的狠毒到这个地步,不给他和父亲留活路!他想他们所有人死!

想到母亲早逝,兄弟两人的相处,想到这么多年,那个人的温和照料,想到他是自己一向还在暗中尊重和照顾的兄长,顾思鹤就觉得一股尖锐的刺痛深入胸膛,痛得他捏紧刀柄的手已渗出血丝来,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顾思远,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此时大雨终于缓缓停了,他身体略微晃动,下属立刻上来扶住他,“世子爷当真英武,敌人皆已伏诛,我方还剩四个人……”

顾思鹤闭了闭眼睛,他声音嘶哑地问:“国公爷可有事?”

下属道:“国公爷失血过多,但您给他服的药还算及时,并未伤及心脉,属下刚才给国公爷用了金疮药,也止住了血,在此稍作修养,明日出发回京……应是能保住性命!只是恐怕从此……”

便再也不能征战打仗了。

父亲若是能保住性命,就已是极好的事了。顾思鹤闭眸,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应该要陪父亲在此养伤,亲自送他回汴京,但是他不能!

他得了谢昭宁的信,立刻前去榷场解决了那批军械的问题,只要回来再解决李家之人,就能助谢家脱离罪名,可那些人暗中查得此事,竟诱使父亲押送军需而出,在此被伏击。倘若他没猜错,另一批被伪装成军需的军械,已经被顾思远秘密送往榷场了。他若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顾家仍然难逃一死!

他沉下了气,道:“你带一个人,留在此照顾国公爷,我现在就赶回汴京去!”

下属很是惊愕:“您受伤也不清,还是暂且在此修养……”

“不能!”顾思鹤语气沉重,“父亲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家中恐有巨变,我若回去晚了,恐怕……全家都有性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