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丑陋伤疤(第3/3页)

他看得很清楚,那里头的情绪是恐惧。

原来容海高也会怕他。

然而十二岁的少年,他的力气远远不及三四十岁身强体壮的成年人,一眨眼,银光森森的水果刀便落到了容海高手中。

那时候的席冷,只觉得死亡是解脱,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反抗。

死了就死了。

可是,容海高夺过刀挥向他的时候,捂着喉咙躺在血泊里的时候,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他不要死啊……

容星熠被吓得失声,继母也差点晕厥过去。不幸中的万幸,她在诊所做护理工作,有急救的经验,反应过来马上过来给他绑住伤口,呼叫救护车。

他活下来了,但长有五六厘米深四厘米的伤疤,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过了十几年,陪着他迎来真正的死亡。

再到重活一世的现在。

——“谁干的?”

两辈子第一次,有人这样问他,愤怒的口气。

在此之前,只有一个人和其他人不同,只有洛嘉言。洛嘉言看向他的伤疤,没有嫌弃与恐惧,反而满是怜惜。

洛嘉言小心翼翼,唯恐对他造成二次伤害,看到了就当作没看到,然后试探着问他想吃什么,想去哪儿玩,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照顾他。

可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要安慰照顾的。

他很努力地活着,并不悲惨,也不可怜。

家庭幸福的洛嘉言不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共情更是无从谈起。那些同情只是一种,被教育出来的怜悯。

洛嘉言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反而是闵致,闵致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他眼睛闪了好几下,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这强烈陌生的感觉,比小时候面对暴力更让他慌乱无措。

用于保护他的那层薄冰外壳,总是把他与所有人隔开的外壳,好像被敲开了一个小洞。

闵致的视线强势地闯入,试图窥视那个被藏起来的,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弱小、可怜而可悲的他。

潮水般的慌乱卷走了席冷的思考能力,他手足无措,深深低下头,用两只手一起捂住脖子。

“……别看。”

闵致爽快地把脸转开。

席冷起伏的心绪却仍如飓风中的海浪无法平复,偏偏,窗外还一直下雨,滴滴答答。

待在干燥安全的室内,他好像也变得湿漉漉的,单薄的衣服全部黏在身上,让所有的秘密全部无所遁形。

闵致反倒泰然自若,比他更像这个房子的主人,坐到沙发上漫不经心道:“你想放我的歌就放吧。”

“……为什么?”席冷声音有点涩,问出积压已久的疑惑,“为什么是诅咒?”

闵致抬头,前额散着点碎发,乌黑沉冷的眸色,仿佛窗外无尽的雨夜。

“这是秘密,我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闵致说,“你想知道的话,就用秘密来换。”

席冷没吭声,捂着脖子的手缓缓松开。

可能是意识到这是多此一举,也可能是发现,闵致的注意力早已从那上边转移了。

现在,闵致在看他身上的白色半袖。

胸口有一行黑色的字母,手写般随性,席冷擅长画画,DIY改件衣服应该也很简单。

总之闵致直觉这行字是他自己涂画上去的,很没有道理。还特意选用了大部分人都看不懂,也不会在意的法语。

刚好,闵致的专业需要阅读大量外语文学原著,他刚好学过一点法语,刚好看得懂。

Le sort je ne m'y soumets pas.

——命运不能使我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