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那车夫意识到了阿嫣的意思, 显然是吃了一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声音发颤道:“若是如此, 那方才的雁儿姑娘……”
若是他们留下那山匪或许还当真会依着他们方才所言,给他们一条活路。
可若是他们就这样逃了, 那他们或许能逃出生天, 可雁儿却唯有死路一条了。
阿嫣脸色微寒,咬牙道:“这些山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说的话哪里能当得了真?你若是不走,那我们今日就都得死在这儿!”
方才她与雁儿说的那些话不过都是诓骗雁儿的说辞罢了, 上京在天子脚下, 自然安稳,什么山匪流寇都不敢胡来。
可秦川城却是地处边陲, 她虽然也不曾当真见过这些匪徒,但却听闻过不少他们的事迹。
都说这些山匪个个凶残至极, 以杀人取乐都是常见之事, 更为疯狂些的,用人肉熬煮汤汁都并不罕见。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人已经不算人了,只是两只脚能直立起来的牲畜罢了。
若是落入到这种人手中,没有被折磨致死就已经是幸事,哪里还敢奢求活命?
可在雁儿面前,阿嫣自然不能将这些话如实说了, 否则雁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愿意就这样下了马车去送死的。
而若是没有她转移山匪的注意力,阿嫣想要逃脱便又少了几分胜算。
没法子,谁让自己身边此时唯有她一人呢?
车夫虽然意外阿嫣一个瞧着这般柔弱的女子竟有这样狠的心, 连一直跟在身边的婢子也可以毫不迟疑地舍弃,可到底也不想当真在这丢了性命, 于是用力握紧了缰绳,点头应了个“是”。
而雁儿此时越是靠近那些个山匪,便能越发清晰地察觉到那些山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他们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她,就仿佛将她当作了一件货物。
铺天盖地地恐惧将她淹没,她的一双脚已经软得几乎要站不住了,可她只是走得稍稍慢些,那些个山匪便会不耐烦地催促,那粗犷的声音夹杂着偶尔几声不怀好意的狞笑让她浑身发颤,她又不得不加快步子,踉跄着靠近那些山匪。
等终于走到那些山匪面前,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打头那个山匪便伸手将她怀中的包袱拽了过来,打开后一瞧却皱起了眉头,里边的银子不算多,但加上其中的金银首饰其实已经很是可观。
但那些个山匪却显然不是很满意,大约是瞧着这雁儿虽然只是个婢子,但也被养得细皮嫩肉的,穿着打扮又很是讲究,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婢子,那这给出来的银钱自然不会少。
可如今到手的这个数目却……
打头的那个山匪掂量着包袱中的银子,皱眉才上前了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却听着马车这边传来响动,抬眸一看竟是那车夫调转了方向要跑。
那山匪赫然变了脸色,转头看向身后山匪,恶狠狠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追!他们那马车上定然还有不少银子,这些不过是糊弄我们的东西罢了!”
那些个山匪闻言都举着手中刀刃追了出去。
而雁儿显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周遭乱哄哄的声音中,她有些艰难地转身看向那辆马车的方向,但却只看见了马车离去的背背影。
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了她被舍弃了。
阿嫣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救她,将她推出来不过是拖延一些时间而已。
至于她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阿嫣根本不在意。
而至于方才在马车上阿嫣诅咒发誓般说的那些承诺话语,都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个挡刀子的人罢了。
阿嫣向来是一个极为擅长伪装之人,更是明白该如何拿捏人心。
最初雁儿跟在她身边之时,其实并未太将这所谓的主子放在眼中。
确实,即便她们这些人不过是谢府的婢子,但瞧着身段学识,规矩礼仪比之阿嫣都要强上不少。
而这位阿嫣姑娘连说话都带着满是违和感的乡音,有的时候与她交谈都是件费力的事情,只因她说的话这儿的婢子甚至都有些听不明白。
至于她为何能成了谢府的贵客,又被谢府夫人认作义女,雁儿心底的想法其实与其他婢子一般无二,无非就是觉得她运气太好。
是啊,若非是恰好遇上受了伤的谢行玉,又恰好识得几样草药,将他救了回来,如今又哪里能过得上这般好日子?
要是遇上这种好事的人是自个,那自个一样能借着这东风飞黄腾达。
怀着这种看不上阿嫣的心思,那些个婢子在阿嫣面前的态度自然好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