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页)

卫嶙现在还记得那火辣辣的滋味,比军中的板子还要疼。但他们之中,裴邵才是挨打最多的那个。

别人都机灵,裴公一拿出鞭子就嘴皮子抹油先认错,可裴邵不一样,他脾气硬,打死都不肯开口认一个字。

有一回他在军营里与同帐的兄弟发生口角打起来,险些将那士兵的胳膊卸了下来,同室操戈乃军中大忌,裴公当即震怒,老将力道大,一鞭子下去就把裴邵抽得皮开肉绽,连裴邺都急了,在旁劝他先认个错,可裴邵的嘴和脾气一样硬,死都不肯松口。

裴公也没有收着力道,那天三十鞭子下去,卫嶙现在还记得那个血淋淋的场面。

思及此,他咽了下唾沫,缓慢地扬起鞭子,“啪嗒”一声,鞭身擦着衣袍轻轻滑了下去。

“京中待久了,连劲儿都不会使了是吧。”裴邺冷不丁地说。

卫嶙为难地垂下头,攥紧了鞭子上的檀木把手,“……殿帅,对不住了。”

说罢便抬高了手,扬鞭挥下。

“啪”地一声干净利落。

裴邵背上那两层衣料瞬间绽开,血也跟着渗出来,他攥着朝服的指节绷紧了点,除了眉头轻轻皱了下,面上看不出吃痛的神情。

但再过十几鞭子,他鬓角就隐约渗出了汗。

刘翁看不下去,忙转身去到廊下,找来一个家将道:“怎么回事,半个时辰前就让你们去请公主,人呢?”

家将道:“公主不在府上,说是去寻沈大人议事了。”

刘翁急道:“那就去沈大人府上找人啊!”

“去了去了。”家将忙说:“这不是沈大人住得有点远,绕好几条路呢,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在路上了。”

“这叫什么事!”刘翁甩袖“唉”了声,急不可耐地往前院去,然而刚迈出庭院那道垂花拱门,就和程慕宁一行人撞上了,刘翁眼神一亮,“公主,公主可算来了。”

程慕宁在这里就听到挥鞭的声音了,她稍稍点了下头,也没来得及细问刘翁原因便疾步上前。

府里的家将自然没人敢拦她,但是裴邺带来的侍卫并不认识公主,抬手就将人横拦在门外。又见此人气度不凡,想到什么,看了紧随其后的刘翁,那手臂犹疑地缩了缩,趁自家世子不注意嗖地一下收了回去。

程慕宁越过侍卫看向里面,唇瓣不由抿起。只见裴邵叉在胯上的手臂绷得笔直,背后乱七八糟全是鞭痕,里衣都已经被染红了,正扬起鞭子的卫嶙骤然一个收手,那鞭尾猛地一下打在他脸上。

只听卫嶙“嘶”地一声,“公、公主……”

裴邵微屈的脖颈微微一抬,却没有回头,而是迅速地把朝服披上,才起身看过去,朝后面的刘翁蹙了下眉,才说:“去前厅等我一会儿。”

程慕宁此时却已经把视线从裴邵身上,移到旁边那位打量她的人身上。

裴邺迟迟没有起身,也没有行礼,

他的目光很锐利,这样的目光,不久前她在茶馆也感受过,只是没了屏风遮挡,那双眼睛里的审视、探究、怀疑,以及介于满意和不满意之间的矛盾情绪,都更加直白浅显。

程慕宁上前,朝他行了个半礼,“裴世子远道而来,永宁有礼。”

裴邺像是才知道她是公主一般,恍然扬起眉头,起身拱了拱手,笑着说:“原来是公主大驾光临,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还是宫中有什么旨意让公主带到?”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程慕宁和煦一笑,也半遮半掩地说:“原也不是要紧事,过两日先帝忌辰,圣上请了寺里高僧在崇圣祠念经祈福,行祭祖之礼,届时殿帅必定随侍御前,但有中秋夜宴的前车之鉴啊,本宫心下不安,想与殿帅再确认一下届时的巡防安排。”

裴邺道:“原来如此,公主应该不差这一炷香的时间吧?卫嶙,还差几鞭子,快点打,别耽误了你们殿帅正事。”

卫嶙哪里还敢打,只低头暼了眼公主。

程慕宁温声说:“巡防在即,殿前司指挥却在这时受了伤,恐怕不好吧?若是传到圣上耳朵里,难免要惶惶不安。”

裴邺笑了声,“公主未免太小心了,我们裴家人皮糙肉厚,这点伤算什么?他要是这几鞭子都扛不住,圣上才要不安吧?”

他说罢,唇畔弧度不减,说:“公主且让两步,不要弄脏了公主的衣裳。”

程慕宁迎着裴邺有意为难的目光,半掩在衣袖里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竟然少有地接不上话。

平日里应对朝臣的那一套在裴邺这个,勉强算是半个长辈的人身上完全不管用。

她本可以用身份压他一头,可是……

面前的人沉默不语,裴邺笑意更甚,愉悦地坐下说:“公主身份高贵,但我今日处罚家弟,这是我裴家的家务事,不知道公主现在站在我跟前,是以什么身份,插手我家中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