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王小芸的执着(第2/4页)
“我希望,你在买地能好好学习,多参详参详我们买地的政治课本,到那时候,你就能用全新的视角来看待发生在万州的惨剧——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你父亲的悲剧,绝不是我们所乐见的,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凶手,可以说是两种社会制度,两种风气摩擦之下,一个不幸的意外——”
这样的话,或许是有些太过高高在上了,黄景秀脸上有一丝不以为然,似乎她已经参透了王小芸宁可自己留下,也要把她送走的真实动机——只要黄景秀留在万州,万州的‘遗老’就似乎还有一个精神领袖,他们便可方便地团结在一块,对于叙州帮,对于买地的转化进行顽抗。
黄景秀身上不论发生什么好事坏事,遗留势力总能找到一个角度,把它转化为和衙门对立的力量,那么,最好的办法也不是把她消灭,而是将她送走,让她去买地接受教育——如果黄景秀学通了,那么她回来对于万州的消化就有帮助,如果她始终冥顽不灵满怀仇恨,那么,限制她返回万州,也能压制住她造成的破坏。
这样的阳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阻止的立场,因为对于黄景秀本人来说,离开万州反而是更安全些的选择,否则,身处漩涡之中,有太多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把她的安危当做筹码来算计。如果有人想要造反,那么,会不会把炮制一起‘黄景秀之死’的惨案,搅动民愤借机生食,叙州帮又会不会有人为了预防这一点,用谁也想不到的办法,隐秘地将她的死处理成意外,搬掉这块危石?
比起留在万州当地,去往千里之外的买地——而且是和考察团同船离去,相比之下,竟然成了黄景秀最佳的出路了,至少就连万州的本地父老都不得不承认,买活军一向是很有信誉的,他们大概不太会轻易取走黄景秀的性命,黄家的最后一点骨血,还是在买活军的手上,比较更让人放心一些。
在这样的环境下,叙州帮即便想要从中作梗,也因为王小芸让出的是自己的舱位而难以进行,黄景秀因此,半是不得已地,反而成为了第一批能够离开万州府的川蜀百姓,这个父兄都死于买活军为首的新式义军的小女娘,现在要去新式义军心中的圣地——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颇为讽刺的结局,黄景秀的神色因此而显得凝重,对于一手安排的王小芸有些抵触,再三地询问她真实的用意,似乎也在常理之中了。
人群中这些能听得到一人对话的听众们,大概都是如此理解她们的对话的,他们不再在意两个女娘的动向,而是簇拥着自己的头目继续往前走去,王小芸和黄景秀依旧站在原地,她们出神地看着小张的背影——从背影来看,她的身形依旧是苗条的,只是略有几分孱弱,但在正面看,这个曾经的风月女娘,已经完全是另一副狰狞模样了。
在万州码头的一场火并,让小张面上多添了几道皮翻肉卷的伤疤,但是,她失去了女子美貌的同时,却又因为自己的坚强,而获得了某种在新式审美中饱受赞誉的强势。似乎这伤疤也成为了她的一种资本,证明着她的勇敢,她的履历。
“她为什么不去买地呢?”
黄景秀喃喃地说,她的眸子里射出了迷蒙的光芒,“如果她追着我去买地,事情反倒简单了。”
“她不会去的,她的根基在叙州。”王小芸轻轻地摇了摇头,“废了那么多的心机,牺牲了这么多的兄弟,才留下了她这一根独苗,她又怎么会离开巴蜀呢?”
是啊,这样一个女吏目,为了给叙州帮,给考察团中的女娘,不惜一马当先,甚至身受濒死重伤,在康复过来之后,她的地位远不是一些捕风捉影的猜疑可以动摇得了的。就算有人怀疑,她和被杨玉梁处死的张盐帮,实际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这毕竟是陈年旧事了,没有真凭实据,难道杨将军能因此株连吗?
甚至于,对于黄举人之死,所余下的那些怀疑,又有多少能牵连到小张头上呢?黄举人的自尽,究竟是由于小张等人的围猎,还是惊讶于自己长子背地里的浮浪行径,现在只有黄景秀知道了,如果黄景秀再死于意外,便将永远死无对证,成为彻底的谜团。
从这个角度来说,黄景秀的确是非走不可,比起本土势力利用她再度起兵的远虑,小张要解决她的情绪无疑是更迫切的:黄举人之死,完全是因为受到长子刺激的缘故,黄家的家规一向极为严格,黄举人更是绝足风月,对于屋外的羞辱,他还能以自己文人的逻辑,将其完全摒弃。但黄大少爷的背刺,无疑让他的立身之基完全垮塌,从坚持己见的君子,变成了严以律人,宽以待己还洋洋得意、喋喋不休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