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就这么简单?
“这么说,竟是真来了?”
“那还能有假!事前竟一点风声没有!连使馆上下都慌成一团,我们在使团内结交的朋友,都是战战兢兢的,到处打听,深怕是自己平日里口风不严,遭了嫌弃提防,这才特意未得知会,对我们这些老朋友,也不比平日那样亲切了!
倒还要我们反过来安慰,知道连团长都半点儿不晓得,方才逐渐安心下来。”
“这事儿耐人寻味……看来,对使团私下的交际,他们上头心中或许也有数么!”
惠抑我仔细寻思了一会,也不由得一笑,似乎对于买活军一向是神秘莫测的中书衙门,以及他们内部运转的那一套东西,又增加了少许了解:买地驻京使团,也在京城驻扎了十几年了,必然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在收集京中信息的时候,也不可能一点儿消息不往外漏。
用买地的白话来说,‘信息的交流永远是双向的’,使团在京城的情报活动,敏朝并非一无所觉,他们也同样有一些途径能收到使馆内部的消息,惠抑我之前就认为,这种程度的消息泄露,应当是上层所知道且默许的,这也可以看出买活军管理的极限——
大概十几年前,谢向上那批人刚来的时候,使团那真是铁板一块,个个英才,可如今,使团的人换了几批了,团长都换人了,随着买地的地盘以及吏目的不断膨胀扩大,很明显可以感觉到,使团的纪律性也好,吏目的素质也好,都没有从前那样齐整了。即便是在使团这个要紧的岗位上,也难免管得不如以前那样细致,毕竟是退步了一些。
就不知道,那位六姐,是打算暂时搁置此事,日后再来整肃,还是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了……惠抑我咂摸着这些年来买活军的施政风格,以及这一次谢六姐出人意表的决策,一时也是痴了,半晌,这才捻着下巴上细细的几茎胡子,又问道,“可知道六姐歇宿在哪儿?就在行宫中么?如此,行宫上下该听谁的吩咐?若是歇宿使馆的话,朝廷可要派出亲卫净街戒严?六姐抵京之后,都做了什么事?”
自从六姐抵京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整个京师可以说都是为之震动,凡是还有些份量的大臣,纷纷都去阁臣那里拜谒,衙门中的中下层官吏,也是奔走相告。
使馆附近的街头,挤满的都是来打探消息的小厮,混着那一等来看热闹的百姓,把西城挤得是水泄不通,香烟处处——又有一等愚夫愚妇,来看稀奇也就罢了,也不知道是打哪听了什么传说,深信不疑,还带了黄纸香烛来,找了个街角就开始烧纸跪拜,祈求自家的康健富贵云云,简直是荒唐至极!
但仓促间大家竟也无心制止,可以说,自打‘鞑靼出兵、延绥陷落、皇帝急病’以来,便是浮躁不安的人心,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之后,已经是慌乱到了极点,倘若不是京城百姓,素孚王法,又颇开化,如今御营也在城头镇压,真不知会不会自己先大乱起来了。
“这大雨憋了多少天了,昨天六姐一到,立刻就全下出来了,酣畅淋漓,必然是未家龙脉最后的龙气已泻!陛下怕是已不得好!六姐是来接位登基的!”
这样的说法,合着昨天开始,下了足足一天多的大暴雨,听着就让人不由得信服,已经是城中百姓中流传的主要论调了。而惠抑我的身份毕竟不同寻常,他对宫中的情况知道得多些——皇帝当然没有死了,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比之前要更加向好。谢六姐是带了医疗团来的,这些大夫一到京城,摆弄出的那些家伙事,真叫人大开眼界:什么吊瓶、打针,心跳、血压等等,哪个不比把脉开方要让人目眩?一通摆弄下来,据说皇帝今日早上清醒的时间都要比之前长,大夫也下了诊断:只要不二次中风,好生将养着,努力复健,也不是没有下床的可能。
对于卒中之人来说,如此的结果,已经令人喜出望外了,这是个让西林党非常失望的消息——虽然没说神志恢复的事情,很可能皇帝也不具备长期理政的能力了,但只要能长时间清醒着,并且表达自己的意思,皇帝就有收回大权的可能。倘若他收回权力之后,禅位给谢六姐,在法理礼制上,这也是完全合乎规矩的!
皇帝本人的意愿呢?从他的‘遗言’便可得知了,他是铁了心不愿把皇位往后代传承了:如果说买地的使节团,是消息有纰漏,那么敏朝的宫廷消息基本就是个漏风的箩筐,什么都能往外露,搬到行宫之后,比之前要好些了,可大消息也还是瞒不住,皇帝的遗言,早就不胫而走,让京城上下议论纷纷了。
惠抑我简直都能想到西林党这几日的焦灼,先是狂喜,随后则是大惊,之后又从遗言中发现了和田任丘联手的机会,他们必然是最不希望皇帝恢复的一群人,至于说谢六姐,更是痛恨至极了,如今,这个恨不得能寝皮食肉的大仇人,居然不声不响地来了京城——惠抑我都怕西林党有人会禁受不住诱惑,去行刺谢六姐,杀了她和皇帝,‘拨云见日,重现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