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4章 简单容易(第2/4页)

还好,仙飞只是这么射了一通,算是把逃跑的行为给遏制住了,也就没有再管那跑远了的寥寥幸运儿,也没向城前这些已经没有战意的士兵逞凶,阵中的凶兽也没有再动,而是冷眼旁观着诸部将士在收拾俘虏。

这些将士可说不上心慈手软,虽然大多数人都表达了投降的意愿,但他们也不是个个都绑起来的,有些平时横行霸道,和诸部将士结仇的,还有些特别勇猛倔强,到了这一步还没有完全丧失反抗意志的,都被他们一杀了之。

鞑靼人杀起人来,就和宰羊差不多,之前察罕浩特是怎么想方设法地削弱掠夺他们的,现在有了机会,他们也立刻就以牙还牙,报复回来,越是看着健壮英勇的士兵,被杀的可能性就是越高。胆小服顺的,平时就和各部处得不错的,有些甚至可以不被绑缚,而是被接纳进了自己的队伍,立刻就跟着鉴别起刺头来了。

“好了,留点壮劳力,再杀下去,你们就得出人手留下来干活。”

随着战事逐渐分明,空中的仙飞,也逐渐飞回了下方的仙童手中,余下的仙飞,口中又传出了宏大的女子声音,照样是那样的冷静,但这话的信息量是很丰富的,甚至会让人好奇,留下人手干什么活?

这说的是留下,不是现在,也就是说,这和马上就要进行的掠夺战利品不同,有一部分兵士,是要在察罕浩特的财富被掠夺一空后,还要留下来干活的。这干的是什么活,锡尔洪就想不出来了。

他的想象因此也变得丰富:筑京观?这是要屠城吗?汉人是喜欢筑京观的,而诸部多年来受尽了察罕浩特的欺压,这一次反叛过后,必然不容察罕浩特再度崛起……

要阻止一支势力再度强盛起来,除了拿走他们所有的粮食和牛羊之外,最省事的办法,那就是把他们都杀光,按照鞑靼人的习惯,每一次战争过后,除了妇女能够逃脱之外,高过车轮的男人都要被杀,鞑靼人的祖训就是如此,‘人间至乐,在于压服乱众,征服敌人,夺其所有’。

草原上的失败者,只有输掉一切的下场,就算是摇尾乞怜,都没有被放过的道理,更何况如今草原粮食紧缺,哪怕现在,城墙四面仍然高耸,还没有传出震天的哭声,但锡尔洪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城后竖立起的,那高高的人头京观的虚影了……

他在边市,曾经听一个科尔沁商人说过京观,“那是我在女金人的地盘看到的,汉人农奴,在女金农庄中起来作乱,把大大小小的女金人全都杀了,连孩子都没有放过,垒成京观,留在路口……以牙还牙,这就是汉人的心思,女金人可没有放过汉人的孩子,那些汉人农奴怎么会放过他们的孩子呢?”

所有曾经听过的话语,都像是沾了盐水的皮鞭一样,劈头盖脸地抽打了过来,让锡尔洪呼吸急促,胸口剧痛,感到每一次喘气都是折磨,他曾自以为自己是个没心肝的人,为了活下去,往上爬,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出卖所有。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果然如买活军所说,死亡远不是最残酷的惩罚,不,最残酷的惩罚正在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他出生、长大的城市,在他的见证之下进入彻底的毁灭,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他而起——汉人不会给察罕浩特留下一粒粮食,因为……因为他在延绥,夺走了那些百姓过冬的口粮!

他在当时没有想过,少了口粮,这些活生生的百姓该怎么过冬,现在,汉人就也不会为察罕浩特的百姓想!鞑靼人按照惯例,或许会杀掉察罕浩特所有高过车轮的男丁,这是可接受的,是鞑靼人一直以来的规矩,只要孩子还存活,察罕浩特始终就还有血脉流传,还有一息尚存!

可汉人要拿走的,是余下那些妇孺生活的希望——就算再说千百遍也无用,再怎么安慰自己,察罕浩特的结果实属必然,也是无用,锡尔洪不能无视这一点:这一切全因为他多拿了一份,全因为他贪心多拿了不属于约定之物的那一份!

是他,是他带来了察罕浩特的毁灭,就算不全是因为他,可他也占了好大的一份,他望着的是一座还暂且完好而威严的城市,可他看到的是一座死城,一座正在坠落往无间地狱的修罗黄泉之城!这座城池将在即将到来的冬天中永远封冻,而锡尔洪的头颅,会在京观中永永远远,见证着自己的罪行带来的恶果,死不瞑目!

呵呵的呻.吟声,不可控制地从他的喉咙中溢出,不是因为他想要保持安静,保持最后的尊严,而是因为锡尔洪想要嚎叫着发泄自己的痛苦,却因为受损的咽喉而不可得。

他已经裂成了两半,一半的他,只想着蜷缩在囚车里,哭泣到他的死期到来,可他的身子不听使唤,甚至连举着千里眼的手都无法放下,连眼睛都无法闭上,只能木然地见证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