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幕之下,一片寂静。
所有弹幕都消失了,连对梁柔讨伐声都停了下来。
他们呆呆地仰望着天幕,心绪震撼难平,一时间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这都什么啊?天女娘娘,说得都是些什么啊?!
这段时日以来,通过天幕,丰朝人了解到了薛皎所在的世界,同时也对薛皎有了一个基础认知。
年轻的天女娘娘温柔、美丽、善良、好学、正直、悲悯等等,他们可以用无数好的形容词来描绘她。
但潜意识,他们又觉得天女娘娘是弱势的,因为她是个女子,因为她体弱多病,因为她看起来柔弱无助,因为她还带着个孩子……
她在丰朝,跟其他女子一样,被困于内宅,无法挣脱。
被欺压,被囚禁,被偷走珍视的诗词。
但当她从这些定义里挣脱出来,展露出真正地自己,这些古人们恍然发现,薛皎从来不只是他们看到的这样。
她曾经张扬自信,骄傲洒脱,一味的畏避退让,从来不是她的性格。
她没有放弃过反抗,甚至于,她曾经怀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普通的老百姓不识字,不能完全理解薛皎背诵的诗词名句的含义,但里面总有他们听得懂看得明白的。
就那么只言片语,已经让他们混身颤栗,若惊雷在耳畔炸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贵人难道不是天生的贵种吗?
可是皇帝的孩子,生下来就是皇子公主;贵人的孩子,生下来就是贵人;工匠的孩子,大多数也只能当个工匠;商人的孩子、农民的孩子,未来也清晰可见,前者分到家产就继续行商,后者长于农田,此生也必然被拴在那一亩三分地上。
这就是丰朝大多数人的认知,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难道是错的吗?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难道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他们迷茫着,却也恐惧着。
如果说这句话只是让他们产生疑惑,在他们心底埋下一颗不知道会不会发芽的种子,后面那些,一句一句,哪怕是目不识丁的老农,没摸过书本的内宅妇人,也听懂了诗词里透露出的对皇室和当权者赤裸裸敌意。
那些凌云壮志,那些碧血丹心,他们听不懂,但是,“反”字直白的写在了字面上,谁会听不懂呢?
老百姓或许是天底下最容易知足的群体,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他们就会勤勤恳恳地卖力。
丰朝的国力尚算强盛,老百姓们还没被逼到无路可走、为了活命只能揭竿而起的时候,薛皎振聋发聩的吟诵声,更多的只是让老百姓们心生惶恐。
他们没想过自己造反,哪敢呢?哪有那个本事!
不想打仗,打仗哪有什么好的,贵人们打起来,要征粮草,要抓兵丁,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不过……许多人心里暗暗涌出一个念头,若是真有人造反了,能是天女娘娘这样的好人当皇帝吗?若是能,那就好了。
在这之前,丰朝的普通老百姓,对皇帝只有一个概念,他们不知道皇帝叫什么,多大年纪,也不知道皇帝是否有德有才。
他们判断一个皇帝是不是好皇帝的唯一标准,只看他有没有减赋。
减了赋税,那就是好皇帝了。
要求就是这么低,至于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什么的,哈哈,没听说过,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皇帝。
百姓们怔怔地看着天幕,不敢吱声,也不敢发弹幕,哪怕弹幕并不会暴露身份,他们下意识噤声。
“嗯呜呜……”
梁柔被捆成了个粽子,嘴也被塞得紧紧的,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一开始她现实中骂薛皎,用户权限下降,被剥夺了通感模式使用权,梁柔恨意缠身,并不在意,她与薛皎那个贱人不共戴天,骂骂怎么了。
可恨这该死的天幕竟然帮着薛皎,直到梁柔发现,她其实还能发弹幕。
梁柔偶尔灵光的脑子这回管用了,她谁都没说,也没有冒然发什么。
她想找个翻盘的机会,狠狠踩薛皎一次。
可惜等到现在,她快疯掉了,这个机会也没等来,反而被梁桓放弃,囚禁在这个破院子里。
梁柔恨的已经不止是薛皎了,她觉得她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但是当薛皎揭破她偷诗的那一刻,她还是不可自抑地痛哭出声,崩溃发疯。
天幕上那些辱骂她的话,她都能看见。
千夫所指,曾经用偷来的诗赢来多少荣耀,今日真相大白,只会换来加倍的唾骂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