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知知(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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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后。
两个都没有家的人恢复了结伴而行。
江入年发现季知涟具有某种嬉皮精神,她潜意识里确信人间不值得,因此坚持过把瘾就死的人生信条,她开快车载着他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两侧景物飞驰而过,猎猎寒风刀子般割过,与货车擦肩而过,他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慢点!”
“什么?”她的声音闷在头盔里,“我听不见!”
风驰电掣,疾如闪电。
停好车的同时,江入年摇摇晃晃下了车,他摘下头盔,胸腔堵得厉害,眼圈发红:“你开的太快了!出事了怎么办?”
季知涟愣了一下,长腿还支在地上,她淡定地给自己点了根烟:“这条路我经常走,不会让你出事。”
“是你,你出事了怎么办?”他望着她的目光湿润而脆弱,双唇在微微颤抖,呼吸急促。
她看了他一眼,愣住,没说话。
过了会儿,又兴致盎然道:“你想不想去后海?”
这是压根儿听不进去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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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凌晨的后海,还是很热闹。
现代化的酒吧、餐厅一条街,和具有传统文化特色的胡同、四合院建筑相结合,哪怕是深夜,依然热闹。
他看着她一脚踩上什刹海的冰面,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季知涟凝视着脚下的厚冰,下面冻着枯枝败叶,冰面呈现漂亮裂纹,她兴致勃勃滑了几下,又呼唤他:“来呀!”
江入年慢慢走了上去。
第一只脚踩在冰面上时,他听到轻轻的、咯吱声响,一种深深的惧意从他眼底浮现,他定了定神:“你别往前走了。”
“没事的。”季知涟的双颊上膨胀出两团莫名的红,她整个人是不正常的亢奋,为了向他证明冰的厚度,还用力跺了跺脚:“你看,很安全。”
他目光沉沉,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她自顾自滑了一会儿,累极了般,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冰面上,嘴角还带着笑意。
那笑意莫名让江入年心惊肉跳。
他心里猛地涌上一阵钝痛,再顾不得内心恐惧,快步走到她身侧,蹲下身哄她:“太凉了,起来好不好?”
季知涟闭上了眼睛,声音很轻:“你说,冰会不会碎?”
他沉默了,眸光微动。
她不愿意起来,他就陪她一齐躺在冰面上。
冰很冷,带着洞穿岁月的寒凉,将她与他冻住、冰封。
她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睁眼道:“拉我一把。”
江入年起身,将她一把拉起来,冰面很滑,她一个踉跄,重重撞上他的胸膛,少年顺势将她抱了个满怀,冰是冷的,而他的胸口却很温热。
江入年在她耳边,轻喃道:“不会。”
他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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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寒假,她带他秉烛夜游,到处溜达。
她带他去三庆园听相声,台上人身着长褂,一方场面桌,一块醒目,两个话筒,台上人博古通今娓娓道来,各种典故段子信手拈来,她支着手臂,边嗑瓜子边看着,显然是享受热闹氛围。
她带他去各种胡同深处的剧场看戏剧,沉浸式的、有互动的、经典剧目、先锋戏剧、原创戏剧,她什么都看,眼光毒辣,基本选的都是好看的戏。
也带他去听音乐会,虽然听到三分之一,她就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江入年凝视她沉睡的侧颜,想要触碰,又担心会惊醒她,最后只是将衣服温柔地盖在她身上。
她带他体验的,皆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江入年在过往的岁月中,一直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他目标清晰,做事、学习皆孜孜不倦,不知疲倦。生活对他而言,是一座又一座高山,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一一跨越,得到命运偶然的垂怜。
他是拧的很紧的发条,是攀登高山不容有失的登山客。
因此,他的生活中没有玩乐,更没有享受。
可在她身边,他身上的桎梏枷锁皆被一一去除,他可以肆意展露最本真纯粹的自我,因为她亦是如此。
尽管她总是恶形恶状,显得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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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他去鼓楼附近的酒吧听现场。
舞台上,漂亮的女乐手唱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慵懒调子,她揽着他,酒酣耳热间,自然地使唤他去巷口便利店给她买烟。
江入年出了酒吧,然后在巷子里见到了淙也。
淙也不及他身量高,但也有一米八五,他的头发染成了淡金色,整个人靡丽又轻佻,没骨头似的倚在墙上,指间香烟垂落。
他注意到那是和她同一款牌子的烟。
“你以为你是特别的吗?”淙也对他挑衅的笑:“如果我告诉你,她带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在你身上做过的每一件事,也都对我做过,甚至带你去过的每一个酒店,也都是带我去过的,你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