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知知(第3/4页)
他拿着信封,信封里是一张戏票。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长睫轻垂,眉目间似暖还阳,带着淡淡的怅意。
像是再赴一场约,又像是……
在延长告别的时间。
然后,他看到了她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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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楼下的咖啡厅。
季知涟推门而入,在最里面的卡座里一眼看到了陈爱霖。
陈爱霖并未像想象中那般憔悴,铺天盖地的新闻没有影响到她,她依旧精致,纤巧、柔美。
她对她优雅招手:“姐姐,这里!”
季知涟落座,凝视她瓷娃娃般的脸,直截了当:“为什么非要见我?”
“姐姐,你真冷漠。”陈爱霖把玩着纤纤十指上明亮的淡粉色裸甲:“我去看守所见了爸爸的律师,你猜,我知道了什么?”
季知涟漠然: “什么?”
陈爱霖推过去一杯咖啡,她长得甜美,却钟爱极苦的冰美式,也许是因为生活里能尝到的苦太少,反而珍惜:“爸爸一开始还不肯说,但律师么,总是有他们那套软磨硬泡的本事。于是我知道了,爸爸竟然是因为我……他以为我被侮辱了,才一气之下杀了姚学云。”
季知涟沉默片刻,不解:“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爱霖身体前倾,十指交叉,这个有些进攻的姿势被她做的纯然无害,甚至是可爱的:“姐姐啊,可在此之前,姚学云把当年侮辱你的照片撒了一地,爸爸他也无动于衷啊。”
她苦恼地,替她不忿:“他知道你没有说谎,他也知道是他的兄弟伤害了你,可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呢。”
她难过的咬唇:“但是只因为我被伤害了,他就愤怒的亲手杀掉了他,爸爸他……真的好爱我啊。”
所以陈爱霖的快乐是什么?
是幼时看着一个又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她手里显露无助,因为被开膛破肚而发出“咯吱咯吱”的痛苦惨叫,她天生情感淡漠,却能从此过程中收获来之不易的快乐。
陈爱霖将镜子硬怼过来,撕破季知涟的逃避,也毁掉她的幻想。
她残忍戳破她自我保护的软壳,也粉碎她最后一点的自我欺骗。
陈爱霖尝了一口提拉米苏,真甜。
她抬眼,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发生在季知涟身上的那场火烧燎原。
她话锋一转,云淡风轻:“姐姐,我小时候学绘画,最喜欢日本浮世绘里的怪鸟。传说中的姑获鸟长了九个头,所经之处庄稼枯萎,瘟疫滋生。所有人都厌恶它,不仅因为它象征灾祸的巨大躯体,还有它嘶哑如鬼的声音。可是它说,我只是长了九个头,只是长了九个头而已呀。”
“你没有错,你只是长了九个头,不该出生罢了。”陈爱霖温柔地看着她,声音怜悯:“我如果是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好好品味这荒谬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命运的斧头一次次劈下来前,反复认清自己的无能为力。”
陈爱霖如愿的看到对面的女子摇摇欲坠。
季知涟脸上血色褪尽,她勉力压下喉头的腥甜,强撑道:“你是故意跟我说这些吗?”
陈爱霖露出一抹快意的笑:“不,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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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涟用了多长时间,才明白她的妈妈没有那么爱她,父亲则从未爱过她。
又用了多长时间,才长出坚固而冷硬的外壳,来说服自己不需要他们爱她。
但当事实残忍直白的摆在她面前时,她还是痛不可忍。
她跨过堆积的路障,一口气爬上烂尾楼八楼。
一模一样的晚风,一模一样的万家灯火。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只有这里始终如一。
破破烂烂,冷冷清清。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只有她和这栋楼,两两相望,带着惺惺相惜的疑问,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驶向何方。
她从第一眼看到它,内心就已知晓它存在的意义。
一个多么合适的埋骨地。
二十五年了,季知涟淌过所有暗河,她接受着命运真真切切的疼痛,不期待任何救赎和帮助,也曾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次次奋力挣出。
她没事,她只是……
累了。
季知涟久久屹立于危台边缘。
世界在眼中荡漾虚焦,人的生命是盛宴华筵后的破碎冷清,是苦水翻涌中辛酸觅得的一丁点甜,是大梦苏醒后的疲倦与木然。
她的衣衫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满脸纵横着干涸的泪,眼神却如冷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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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一场列车,季知涟自醒来时就在车上,她身不由己,任由这辆列车带她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