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原谅(第2/7页)
骂到后面,她眼睛里也憋了一汪泪,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抄起筷子继续吃。
她用的方言骂,侧后方有一桌客人看过来。
那一桌在最边缘,阴影处,有个男人笑出声,千岱兰恶狠狠地回瞪一眼,察觉到对方在坐轮椅后,又转回脸。
“……红红,”殷慎言说,“别哭了,手疼了没?”
千岱兰不理他,坐下,埋头吃完米饭和鸡肉;殷慎言两次拿出烟,又慢慢放回去,他一直看着千岱兰,直到她重重地把剩下的啤酒一口干。
两只眼窝被千岱兰锤红了一片,他像没事人,看千岱兰的眼睛有隐隐的懊悔。
“郭树,殷慎言,”千岱兰说,“一个唾沫一口钉,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别提现在,将来,以后,我就是要找一个有钱、长得帅、有能力还专一的男朋友。”
殷慎言又恼又怒:“哪怕对方是个八九十岁、快死的老头子?”
“快入土的我都不嫌弃,那样更好,”千岱兰干脆地说,“我还能直接继承他遗产,怎么样?”
她一直在看殷慎言。
说的半真半假,也有气话,故意的气话,她知道怎么刺殷慎言的心。
殷慎言扯着唇角,僵硬极了,似笑非笑:“我还能怎么样?肯定是恭喜你得偿所愿呗。”
“那你记得今天这话,”千岱兰眼窝里的泪水在打转,强行睁大,不让它掉出来,“别到时候又来阴阳怪气。”
殷慎言难得什么都没说,他终于将烟衔在口中,打火机点,点了三次,都没着。
烟和打火机被他一并烦躁地丢进垃圾桶。
十月了,天气转凉,千岱兰在T恤外罩了件深灰色的连帽外套,长牛仔裤下,依旧穿着殷慎言送她的那双运动鞋。
特步的,白色为主,有一种明澈的蓝条和鹅黄条做装饰。
当初殷慎言拿到奖学金后,去广州看她,陪她去专卖店一块选的鞋子。
饶是主人再怎么爱惜,穿了这么久,洗洗刷刷,也不复最初的纯白干净,泛了陈旧的微黄,脚后跟处的内里磨得要起毛绒绒的边线。
殷慎言定定看她,终于开口:“红红,能不能别只考虑有钱人做男朋友?”
“怎么?”千岱兰声音发闷,“不考虑有钱考虑什么?考虑你吗?”
一个碎掉的鸡骨头茬,小小的,掉在白白米饭碗中,她想将它挑出来,但筷子太粗了,而它太细小,怎么都夹不住。
想忽略掉,也不可能。这样一个小小的鸡骨头茬,若无其事地吞下去,也会在不易察觉的地方,冷不丁地划破她的食道。
“别开玩笑了,”殷慎言的脸明灭不定,只看着她的身影,“我这点钱,哪里能入得了你的眼。”
说完后,他大口吃饭,口腔,舌头,那些说出自卑又自亢谎言的器官,都在火辣辣地痛楚,许久后,殷慎言才意识到,他吃了一大块生姜。
他沉默地生生吞下去。
“吃饱了,”千岱兰放下筷子,她说,“明天还要上早班,我先走了,再见。”
殷慎言去结账,开发票,出门后,看到千岱兰背着双肩包,在月光下慢慢地走,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近一个月,千岱兰都没遇到叶洗砚。
有天,忍不住问了雷琳,雷琳说,这几天叶洗砚没来俱乐部,都是请王庭去他家那边教网球。
“有钱人住的小区就是不一样,”雷琳艳羡,“小区里面就有网球场,业主随便练。”
千岱兰说知道了。
也是这时候,千岱兰才意识到,叶洗砚似乎是生气了。
——叶洗砚为什么生气呢?
——因为利用他去找张楠、张柏说情?可那天吃饭时,叶洗砚已经暗示他知道了,且告诉她,下次可以直接说。
显然不是这件事。
——可除了这些,最近千岱兰基本没和他接触过。
尤其是上个月,金九银十,有几天她忙到脚掌都站麻了,回到家后要用热水泡好久的脚才能缓和。
幸好雷琳大方地送给她了很多舒筋活血的药膏,好像是叶洗砚送给王庭的。
赚钱都来不及呢,千岱兰哪里有心情去开罪他?
叶洗砚却真的和她保持了距离。
这是千岱兰面临的第一大人际危机。
比惹一个重要人物生气最可怕的事情,是千岱兰完全不知道对方在为什么生气。
甚至,她给叶洗砚打电话,试探着问他想不想出来约混双,叶洗砚都客客气气、礼貌地告诉她,他最近忙,暂时不约比赛了。
千岱兰懊恼极了。
这可真是无从下手。
期间叶简荷女士还光顾了两次。
她是那种所有销售都会喜欢的客人,出手大方,也会耐心听千岱兰的建议和推荐,结账也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