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两难(第2/4页)
千岱兰没说话。
她注意到自己还在抖的筷子,将它轻轻地放在干净的白瓷盘上。
“校园的确是象牙塔,一个能让大部分学生脱产学习的象牙塔,”叶洗砚缓声,“足够的学习时光,也可以让你脱离社会去沉淀自己,让你有更多思考时间。”
真好,千岱兰想,来北京前,她只知道铁岭里拍《乡村爱情》的象牙山,现在,她已经能听懂象牙塔了。
千岱兰低声:“我现在的成绩……可能考不上太好的大学。”
“大学的设施资源的确有好坏的差距,但从大学中获得的思考没有高低,”叶洗砚对千岱兰说,“中国海洋大学和厦门大学的宿舍都能吹到海风,每个大学都在尽力地提供让学生学习、沉淀的空间。”
千岱兰更难过了:“你说的那俩大学,现在我去考,恐怕都很难。”
“如果你现在从高一开始读,是不是会简单一些?”叶洗砚注视着她,“我很乐意资助一个潜力无穷的女孩。”
千岱兰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叶洗砚不会再提资助这件事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叶洗砚说,“但你不必对此怀有愧疚心理……事实上,我一直都在资助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你不必有心理压力。等毕业后,看你兴趣方向,或许也能投简历到我们公司——”
他半开玩笑:“我只是从高中开始培养一个非常优秀的团队伙伴。”
千岱兰当然知道,资助她的钱,对于叶洗砚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和殷慎言相比,叶洗砚资助她读书、上学乃至生活费的钱,都不会影响到寻常生活。
毕竟他随手送的礼物都以万计数。
她想到自己那些数学试卷,想到有时候做梦都是坐在教室里上课,每次开心到不行却又在黑夜里失落醒来。
然而,然而。
“我考虑考虑,”千岱兰最终说,“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您说的这事儿太大了……我得好好想想。”
叶洗砚微笑,转移话题:“尝尝这汤,是今年的新笋,很好喝。”
晚上,千岱兰仰面躺在柔软的鹅绒被上后,又弹跳起来,她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包括小台灯,站在门口,环顾四周。
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柜子、桌子、椅子,都是之前转租给她的学姐、及搬走的租客送给她的,虽然陈旧了,但千岱兰很爱惜,专门去买了那种印花的餐桌垫铺在桌子上,遮住几块掉了漆皮的坑,她还给椅子缝了柔软的垫子和靠背。地板拖得干干净净,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架子上的书也摆得整整齐齐,最上层是厚厚的、精美的一系列外刊。
它们在这陈旧破败的小出租房中闪闪发光,也格格不入,就像叶洗砚送她的那些床品一样,光彩照人,非常突兀。
千岱兰知道那种突兀的来源。
她隐约察觉到叶洗砚对她有兴趣,只见了一面、吃了一顿饭,往后做春,梦就能梦到她,纵使那个时刻叶洗砚想说是嫉妒——千岱兰后知后觉,他其实在嫉妒叶熙京。(千岱兰完全不知道叶洗砚为什么会嫉妒叶熙京,但没关系,可以理解,麦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男人嘛,外面没吃过的屎都是香的,路过的挑粪车都要尝尝咸淡)
千岱兰确信叶洗砚肯定着迷她的脸蛋,这样想来或许有些肤浅,但肤浅的她曾经不也是被他的脸迷得七荤八素。
只要她想,她肯定也能把叶洗砚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千岱兰想起了以前在麦姐隔壁干档口的凤姐,想起她之前的意气风发和现在连买点好的婴儿用品都被舍不得;想起了一个邻居阿姨,那个邻居阿姨带俩娃,因为违背计划生育政策丢掉工作,只能做全职太太,一个月暴瘦的时候说身体难受想去做医院检查,她丈夫只会说没病没病检查啥啊,舍不得钱——没有任何收入来源时,如何活下去都要看依附者的良心。
……不要这么被动啊,千岱兰。
她躺在温暖的鹅绒被中,抬头看这房间简陋的天花板,围绕着灯泡飞来飞去的小蚊虫。
它们受光热吸引,义无反顾,一遍又一遍地扑倒灯泡上。
直到愚蠢地撞到昏迷。
千岱兰闭上眼睛。
第二天,她答应了叶洗砚提出的资助。
他一次性给了千岱兰三十万。
一个千岱兰能接受的、最高额的捐助,再高,就太多了;但低了,也不合适——
叶洗砚希望她能心无旁骛地、毫无顾忌地投入高中三年的学习。
算是一次性结清,叶洗砚不会说“不够了再来找我”此类话;他心中也清楚,千岱兰不愿意手心向上找人要钱——所以他也没有选择按月、按年来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