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揭破
顺义门外, 金吾卫武卫越聚越多,城墙上的御林军也人头攒动,到了这一刻,姜离引不引开他们, 对怀夕而言已没有差别。
听见塔楼下的国子监侧门也有动静, 她忙往昏暗中退一步, 裴晏见状也跟她往里走了两步,这方角落可完全遮挡二人,但这么一来, 他们瞬间离的极近。
姜离又往后退,可才动半步,背脊便抵在了木墙上。
她扫了眼二人处境,忽觉有些荒诞, 只凉凉道:“我回长安两月,如今想来你早已认出了我,后来种种若是为了六年前的旧事, 实在不必。”
不远处便是国子监的监生和金吾武卫, 姜离压着声音, 语气却实在算不得好, 平日里她一口一个裴少卿, 虽不算热络, 却也是极有礼数的,这会儿知晓身份的事被揭破, 她的疏离不再掩饰,一切便似回到了六年前。
从前的裴世子寡言, 如今的裴晏亦然,见他不答话, 姜离又道:“如何认出我的?”
裴晏的面容隐在昏光之中看不真切,“非有意相瞒,只是若一开始便向你挑明,你只怕不会与我说一句好话。”
姜离讥讽道:“现在便能了?”
裴晏默了默,语气十分平静,“至少你已知道,我对你并无恶意。”
姜离紧抿唇角,“是,你没有恶意,六年前你也没有。”
裴晏又是一默,“当年之事我未曾忘,如今你回长安所谋为何,我亦明白,倘若你信我,当年之事我可尽一份力,你”
“尽一份力……”
姜离打断他的话,“裴少卿欲如何尽力?我所图事关重大,裴少卿克己慎行,光明磊落,做得出以权谋私的事吗?若做不出,那最好别胡乱许诺。”
姜离一字一顿,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眼下不就在以权谋私吗?”
裴晏定定看着姜离,姜离一噎,直往远处的顺义门城楼看去,裴晏目光在她眉眼间逡巡,“无论你信或不信,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未进大理寺之前,我便寻过旧案卷宗,但可惜,卷宗明面上并无错漏,于医道上的记载晦涩且并不万全。”
顺义门城头灯火通明,戒备愈发森严,姜离收回目光,心底五味陈杂起来。
皇太孙的案子极难,一来其身份敏感,是景德帝和太子的禁忌,二来,他当时的病情复杂,问题到底出在哪一环,便是当时的御医都不十分清楚,这不是寻常命案,破案的关键在医道上,裴晏一个丝毫不懂医药的外人,只凭滴水不漏的卷宗如何探得明白?
当年事发之时,裴晏并不在长安,后来一别经年,他本可什么都不做,而彼时整个长安城为魏氏叫屈者极多,又有几人能为了魏氏冒险去探旧案卷宗呢?
姜离紧绷的背脊微松,又扫了眼躲藏的这方寸犄角,他的确在“以权谋私”,可想到魏旸,她喉咙发涩,实在不知如何接这份好意。
见她不语,裴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了魏旸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见他主动提起魏旸,姜离心口又是一窒,“事情已经过了六年,当年兄长便未怪过你,你非要赎罪,随你”
虽是僵硬的语气,可这话意已比他料想的有了余地,但裴晏一口气还未松,姜离又定定看他,“你还未回答,你是如何认出的我,是因为阿慈?”
不等裴晏答话,姜离又问:“今夜,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地?又是如何知道去禁中的是怀夕?”
裴晏正要开口,姜离道:“我生平最厌别人骗我。”
裴晏哭笑不得,倒是坦荡道:“有些缘故我如今还不能说与你听,但我也不会哄骗你。”
姜离一怔,冷冷道:“和六年前一样。”
说起六年前,她愈发没好气起来,“那你就不好奇怀夕为何去拱卫司?”
裴晏道:“你说我便听,你若不愿说我便不问。”
这样大的动静,裴晏却不问,这虽古怪,可发生在裴晏身上却并不让人意外,而他不多问 也让姜离少了麻烦,她点点头,“好,这样最好。”
怀夕是因沈家的旧案而去,可若要说明白,少不得要道明她们和沧浪阁的关系,小师父虽说信得过大理寺,可眼下,她还未到对他信任到坦诚一切的地步。
见她如此,裴晏眼瞳暗了暗,兀自道:“拱卫司这几日在查秦图南的案子,前日查抄了半个秦府,秦府的家眷与管事也尽数被捉拿,这些人交代了不少秦图南贪赃枉法的罪证,这其中牵扯出了十三年前的一个钱庄……”
姜离眉梢一扬,她不解释,他倒是坦诚,“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