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救我的是沈公子(第2/4页)
夜幕已至,泼墨一般的天穹之上无星无月,深林间狂风呼啸,忽闻一道窸窣响动,一抹漆黑的身影自檐下潜入,眨眼功夫又翻上了屋顶。
忙活片刻,高晖便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内松快下来,前后换了三次水,半个多时辰后,高晖换上干净衣裳,对着掌柜亲自送来的满桌酒菜露出了满意之色。
“公子先将就将就,等十日后到了晋州一切便好了,老爷交代过,这两三年公子受点儿委屈,陛下如今身体不好,距太子殿下登基的日子不远了,届时殿下大赦天下,公子回长安又有谁敢说什么?”
当首的侍从名唤高营,乃高从章新派来的心腹,高晖听见他所言,轻哼道:“知道了知道了,父亲不恼我,我也不会给他添麻烦。”
高营道:“亲生父子,老爷怎会真的恼公子?”
高晖从前的小厮因替他隐瞒与柳元嘉之情,皆被杖杀,如今的亲随既是侍奉,也是监督,高晖仰头饮下一杯酒,有些怅然的叹道:“我知道了,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你们自去歇下吧,待会儿唤小二来收拾便是”
高营迟疑,“公子,小人们还是守着为好。”
高晖又仰头饮下一杯,横眉问:“怎么?怕我跑了?前面不是还有那么多衙差吗?我想跑他们也不会让我跑的,赶紧滚!”
这客栈依一处岩壁而建,坐北朝南,他住在西侧回廊尽头,走廊两侧的屋子皆是衙差所住,高营见他面生厉色,满眼不快,也不想初来便惹他忌讳,便顺从的退了出去。
高晖盯着门口,直到听见脚步声进了隔壁的屋子方用起膳食来,待四五杯酒下肚,他心底怅然越是沉重,这短短半月,他便从长安城中人人艳羡的小高公子沦为了阶下之囚,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寒门士子。
高晖咬了咬牙,想到如今长安城世族不知如何谣传自己与柳元嘉,他愈发烦闷,又连着数杯酒水下肚。
这酒乃农家陈酿,本算不得性烈,然而一壶酒尚未见底,高晖便觉心跳如鼓,四肢发麻起来,身上更着了火一般,再看屋内锦绣布置,只觉那画上雀鸟走兽皆活了过来,而他心底躁乱愈盛,连日来的愤懑、愁苦也愈发喷薄而出。
高晖扯了扯衣领,又连饮数杯,直到那酒壶见了底。
他倾倒酒壶,见壶内一滴不剩,便踉踉跄跄起身欲唤伙计,可忽然间,呼呼风声里,一道极轻微的异响从窗外传了进来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音隔着窗扇,在风声掩盖之下忽远忽近,高晖猛地转头,目光迷离地盯着窗户,又听得一声响后,他眼底泛出奇异光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窗边走去,打开窗户的刹那,长风灌入,“噗”地吹熄了灯烛。
房内瞬间陷入了黑暗,可越是漆黑,高晖的感官愈是灵敏,他听出来了,这是畅春楼铃钹的声音,他与柳元嘉多年来的隐秘皆藏在这铃钹清音之间,一时之间天玄倒转,他竟分不清身在何方,他呼吸急促地望向窗外黑暗,很快,他像收到了某种刺激与召唤,手脚并用地从齐腰高的窗台上爬了出去。
窗外是芳草萋萋的木林,也不知怎地,林间狂风大作,令他脚步愈发许软,可那铃音自木林深处而来,令他似行尸走肉一般入了林间。
距离他不远的古松梢头,怀夕一袭黑衣隐在枝芽之间。
她手中握着一只铃钹,十多步之外的木林尽头,另一只银色的铃钹正挂在摇曳的野树枝上,眼看着高晖着了迷一般的走过去,怀夕轻轻地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未落地,另一道黑影自树荫下走了出来。
“高晖”
来人黑衣黑面,虽刻意压低声音,却仍听得出是个女子。
此声一出,被铃钹吸引的高晖也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想说话,一开口却只能发出几个含糊的散音,而他眼前光影浮动,刺耳的风声与四周摇乱的树影在他眼底皆扭曲了形状,他摇晃着身子,不知把来人当成了谁,又痴痴地一笑。
见他不做声,黑影走近两步,待闻到了风中酒气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没有报应!”
“幸好我来了”
树上的怀夕瞪大了眼睛,她听了出来,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七八日前来过府上的虞氏大小姐虞梓桐,这般深山老林她竟会来!
她刚落下的心又迅速悬起,只见林间寒光一闪,是虞梓桐拔出了剑来,然而几乎是同时,客栈方向亮起一抹灯火,两道影子如离弦之箭急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