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旧案疑云
“我今日去见了明卉。”
大理寺东院值房内, 姜离开门见山,对面的裴晏和宁珏一听此言都扬起了眉头。
裴晏忙问,“她如何说?”
姜离沉声道:“明肃清当年是在景德二十六年十月初,接下了给淮安郡王治病的差事, 他治了一月, 效果不足, 便在冬月十二往青州家中送了一封信,想问问明家老太爷和明家大爷可有更好的施药之法,这封信在路上走了一月, 到青州时已是腊月十四,当时看到信,明家人便觉出不妙,明家老太爷和大爷商量了三日, 至腊月十七,明家大爷亲自带着几道明家祖传的药房动身前往长安,至腊月二十六, 明家大爷走到了许州,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淮安郡王病亡的消息”
“明家大爷没想到淮安郡王早在腊月十三便病亡了, 想到如今是自己亲弟弟在给淮安郡王看病, 明家大爷心急如焚, 待他马不停蹄在初四这日赶到长安之时,明肃清已经被问斩, 其施救不力之罪也已经板上钉钉。”
姜离说着,语气已苍凉起来, 仿佛能想到当时的明家大爷是如何求告无门。
“明家大爷初来长安,并无人脉, 花了些银钱四处求问,方才了解了个大概的前因后果。郡王之死和皇太孙之死还不同,皇太孙年幼,染疾之前身体还算安泰,而淮安郡王久病多年,他的死大部分人早有预料。明家大爷知晓了经过,明白淮安郡王早晚会死,只是在明肃清手上,本来能拖半年的病只拖了两月,而身为御医,因贵人之死被迁怒是常有之事,他就算心中愤懑不甘,也是绝对不敢喊冤的,他在城外找到了弟弟的尸首,带着弟弟的尸骸回了青州,并就此弃医从商……”
窗外夜色如墨,姜离瞳底也似覆了寒霜,“明家在青州的人望一落千丈,族中之人皆不敢再习医,唯独明卉自小钟爱医道,无论父亲如何规劝,并未放弃学医,后来入长安,一来是想入太医署习医,二来,也抱着几分探查当年叔父之死的奢望,只是来了长安之后,才知她一个小医女位卑言轻,一个不妥便要掉脑袋。”
裴晏沉默未语,宁珏则惊叹道:“天啊,这也实在不易了!她一个小姑娘,家族众人都不敢碰医道了,她却有如此胆魄敢独身来长安?!”
宁珏不吝敬服,又唏嘘道:“那位明太医也实在倒霉了些,刚好遇到了绝症的贵人,且很难说若换了别的太医,淮安郡王到底能不能拖半年啊。最后偏明太医陪上了自己一条性命,家族还因此改了营生,只怕他父亲和哥哥都要怄死了。”
说至此,宁珏缩了缩脖子,“原来当太医这么凶险,医道上的事外人还很难看的清楚,若真是受了冤枉也没处说理去啊……这世道说到底,太医的性命是比不上贵人的性命,可怜可叹啊……”
宁珏此言一出,姜离心底也生出两分不忿来,明肃清如此,广安伯府上下四十三口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见他多有同情怅然之色,姜离也懒得在此时争辩,言归正传道:“早前我们便怀疑让淮安郡王病情恶化之人不一定是明大夫,今日明卉说了她所知之事,还说了明大夫那封信,从那封信来判断,我可以肯定罪魁祸首乃是白敬之。”
姜离这时从袖中掏出一张薄纸递给裴晏,“原信并不在明卉身上,但这么多年心结,那信上内容已被她记得滚瓜烂熟,这是她傍晚时默写与我的。”
裴晏细看纸上所写,宁珏也凑到他跟前,很快他惊道:“中毒?!他当时已经怀疑淮安郡王用药上出了错?!”
姜离颔首,裴晏这时道:“与你此前的推测十分相似。”
宁珏看看裴晏,再看看姜离,“什么推测?”
姜离道:“淮安郡王患的是肾厥之疾,后来病情严重,又生心痹,肾厥常用的丹方乃是金液丹,可固真气,除久寒痼冷,补劳伤虚损,尤治男子腰肾之疾,其方以硫磺为主,兼白芷、麦冬、甘草、人参等温阳补气之药,可也有庸医为了效用,会改制金液丹医方,一般会加石英与赤石等药,诸如此类的矿石药材多具有毒性,若病患刚好是阴阳亏损,血气失养之人,便是百害无利,形同服毒”
宁珏看着纸页惊道:“淮安郡王不就是血气亏损甚重之人?!”
姜离颔首,“此药毒性较慢,初服用会使病患精神焕发,红光满面,但其实是药性燥热,补益过当,这一点,此前裴少卿寻到了一位淮安郡王府旧人已得其证实。待明肃清接手淮安郡王之时,郡王已中毒两月,正是这毒催的病情加速恶化药石无灵,明肃清显然发现了这些,但他并无证据,只能想尽办法挽救郡王性命,只可惜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