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枝条姌袅, 花蕾繁茂,澹艳春色芊绵不绝,沉寂一冬的人们走出兰堂、卧房, 踏春赏景。
可对黎昭来说,春景带来的感官冲击远不如耳边这句“媳妇儿”来得猛烈, 仿若狂澜波涛灌耳, 汇入脑海。
脑海里,为后七年, 中宫正室,所听称呼皆是“皇后”,萧承偶尔心情好了, 会称她一声梓潼, 从未在私下里唤过一句“媳妇”。
她为萧承在心田种下的斑斓花卉早已凋敝枯萎,逢不到甘露,此刻,似有春风拂过, 久旱逢甘霖。
“嗯?你在喊谁?”少女故作迷茫,扭头看向侧卧撑头的青年, 不再微肿的唇粉嘟嘟的, 比耳边桃花潋滟。
齐容与更来劲儿了, 盘腿坐起身,手呈喇叭状, 对着万里无云的天际高喊:“黎昭,我媳妇儿!”
这下,连栖息的雀儿、燕儿也听见了。
唧唧喳喳的鸣叫, 回荡在周遭。
黎昭没了脸儿,伸手去捂他的嘴。
青年的喜欢炽烈奔放, 让人难以招架。
等黎昭爬下扶梯,齐容与还坐在屋顶上,望着宫城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他的身边多了另一个人,苍老又矍铄,穿着粗布衣裳,慢悠悠磕了磕烟锅,“公子打算如何平衡陛下和屠远侯之间的权势之争?”
作为最受懿德伯夫妇器重的幕僚,魏谦是要确保自家公子在朝堂上全身而退的,而最棘手的情况,莫过于自家公子既要、也要,美人与权势兼得。
“公子喜欢上一个最不该喜欢的女子。”老者吐口烟圈,又话锋一 转,“但感情最没道理可言,能谈该与不该的,都不算真正的喜欢。”
齐容与从宫城方向收回视线,又叼起狗尾草,“真到了该抉择的时候,黎昭在哪儿,我在哪儿。”
“什么都能舍弃,只要美人?”
“嗯。”
“公子好魄力。”
齐容与双手撑在后脑勺上,语调幽幽,像是略过老者,说给宫里那位听的,“她被轻视而落空的那部分,以后由我补上,我若补不上,就不配谈喜欢。”
虚头巴脑的喜欢,经不起风浪、荆棘。他喜欢一个人,就要为那个人遮风避浪、披荆斩棘。
说到做到!
若将心意比作玉,再罕见的玉都会有瑕疵,他不能保证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黎昭更好,但他希望黎昭会更好。
暮色四合,花影重重,日暮渐染墨蓝色。
黎昭坐在凉亭里与小童下棋,耳边仍别着白日那朵桃花,可再鲜艳的花朵,一旦脱离土壤,都会迅速枯萎打蔫。
经小童提醒,黎昭摘掉桃花,捻在指尖,余光瞥见一道银衫走了过来。
没等黎昭伤春悲秋,小童看向自家公子,“那个叫齐容与的快来想想办法,黎姐姐的花枯萎了。”
齐容与走进凉亭,给了小童一记板栗,“没大没小。”
小童跳起来,张牙舞爪,被齐容与拎住衣领,抛了出去。
随之,黎昭的棋局对手换成了高大的青年。
几个回合下来,黎昭大好的局势被杀得片甲不留,她不由生出埋怨,这家伙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不下了。”
“再来一局。”
“我要回去了。”
齐容与放下棋子,走到黎昭身边蹲下,轻声道:“老张为你烧了几样菜,留下来尝尝他的手艺,嗯?”
平日里,姓张的厨子习惯做大锅菜,一来省事,二来迎合将士们的胃口,很少花心思琢磨饭菜,今日一反常态,特意为黎昭试做了几样新的菜品,看得齐容与百感交集,他这个伯府少将军都没黎昭的待遇。
盛情难却,黎昭不好拍拍屁股走人,“好吧,但有个条件。”
“行。”
“我还没提呢?”
青年笑容疏朗,“只要你不走,怎样都行。”
有人嫌你碍眼,有人视你为宝,对比之下,让黎昭更为坚定要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姓齐,名容与。
用过晚膳,应黎昭所提的要求,齐容与坐在卧房的小榻上宽衣解带。
门窗紧闭,明月也休想窥探。
黎昭站在榻边,一副例行查看的架势,竭力屏除暧昧的羞涩。
验伤,哪来的暧昧与羞涩?
少女说服着自己,在看到光裸胸膛的青年后,还是抑制不住红了脸,幸好屋里光线暗淡,遮掩了她的窘迫。
在大都督府,宽肩窄腰、胸肌挺阔、腹肌有型的将士不少,但诸如齐容与这样皮、骨之相双绝的,还是少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