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幽情舍却 健胆、养精、补肾、壮阳……
“大人,”锦茵哭得梨花带雨,“院子里的树叶落尽了,我也没多少时日好活了。”
岳扶疏仔细端详她的神情,料想她忧虑太重,郁结不解,因而犯起了心病。他叹息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莫哭了,莫要伤春悲秋,擦干眼泪,回去屋子里睡,每日按时服药。”
岳扶疏是晋明的近臣,锦茵是晋明的侍妾。冥冥之中似有一道无形的沟堑,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
锦茵忍不住抽泣一声,透过一双朦胧泪眼将他望着。
他是端方诚直的正人君子,做不出欺主背德的恶事,或许他能来看她,已是最大的妥协。
锦茵轻言软语道:“妾身的命是薄的,福气也是薄的,病到了这个份上,妾身还有一事相求……”
“你且细说,”岳扶疏双手揣袖,“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会帮你。”
锦茵微微垂眼,泪珠盈盈欲坠,含悲忍泪道:“妾身的家乡在虞州。如果妾身因病去世了,大人能不能派人……把妾身的尸骨送回虞州?”
岳扶疏摇了摇头:“你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保命之道。”
岳扶疏刚进门的那一阵子,对锦茵尚有几分关怀。而今,她在他的眼里寻不到一丝半点的牵念。他灭情灭性,淡漠得仿若置身事外,看待她的目光亦如看待天地万物。
她逐渐丧失了胆量,再不敢与他纠缠,只说:“妾身晓得了,谢谢大人的恩典。”
岳扶疏多问了一句:“除了落叶归根,你还有何所求?”
锦茵咬着唇瓣,绞着手帕。稍顷,她问:“妾身能、能吃一块火腿肉吗?”
自从锦茵跟了晋明,她再也没沾过一点油腥,只因晋明的侍妾必须斋戒。今次,锦茵向岳扶疏开了口,很不合规矩,纵然他要处置她,她也认了。
岳扶疏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她知道他奉行“言多必失”之道,措词一贯小心谨慎,便也没指望他会给她允诺。他朝她低头示意,转身离去,飘逸的袖摆溜过门缝,没落得无影无踪。
他走了。
他来得快,去得更快。
院子的侧门半开,斑驳的木门合不拢也关不上,摇摇荡荡,吱呀作响。
锦茵盯着那一扇门,忽地有些恐惧。
锦茵害怕自己会死,更怕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被幽禁在嘉元宫。她无亲无故,无朋无友,没人愿意倾听她的心事,没人关注她的生老病死,两丈见方的小院子便是她的天与地。宫外的世界有多大呢?她真想亲眼看一看啊。她见识少,经历少,接触过的人也少,但她知道什么叫“气节”。她宁愿为晋明陪葬,也不肯做笼子里的画眉鸟。
*
嘉元宫的沟渠仍在漏水,淤泥尚未排空,门廊的地砖缝隙里渗着一股潮气,哪儿都是湿漉漉的。莫说王公贵族,就连寻常百姓也不该常驻此地,而晋明却被困在了这里。
晋明是大梁朝的二皇子殿下,他的生母是宠冠六宫
的萧贵妃,打从他出生至今,他未曾遭过这份罪——父皇将他看作心腹之患,大理寺还在调查他,深究他在凉州、秦州二地的所作所为。
都察院的官员把他牵涉盐政一事抖露了出来,户部、内阁重臣对于他的“逾权擅专”颇有微词。
他几经辗转,才从宫里打听到消息,因他是墙倒众人推,许多言官都弹劾了他,说他的仪仗不合礼法,超过了皇帝;又说他毫无悔过之心,整日寻欢作乐,不孝之罪,上通于天。
晋明大动肝火,不免烦躁。
他深思熟虑之后,果断戒掉了酒色,平日里就以散步作为消遣。
他顺着宫墙慢行,却听见墙外一首民谣:“月光凉凉,照见宫墙,秦州之犯,营私结党……”
晋明的封地位于秦州,民谣称他为“秦州之犯”,这使他满心惊疑。他岂能坐以待毙?
那一日,他传召了岳扶疏等几位近臣,商讨半天,定下一桩苦肉计——他忍饥挨饿,服用了大量的腹泻草药,彻底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晋明缠绵病榻,终日上吐下泻,犹如身染重疾,即将不久于人世。
岳扶疏还给晋明的侍妾、侍从都下了几种毒药,晋明最宠爱的侍妾暴毙于一夜之间。
晋明魂不守舍,太医来给他诊脉,他总是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样,大理寺更无法胁迫他辅助查案。
他被逼到了绝境,不得不出此下策。
今时今日,晋明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腹的疼痛。他极力忍耐,安静地闭目养神,直到听见岳扶疏的声息,他才缓慢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