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倦枕红尘 这天地太大、太广、太无边无……
葛巾曾经多次传信回京,皇后的答复只有寥寥数语。
葛巾担心皇后判定她办事不力。她做梦都想杀了华瑶,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华瑶的身上,却忽略了京城瞬息万变的形势。她心中暗恨,目光凌厉地盯着华瑶,沉声道:“无可奉告!”
华瑶不怒反笑:“刚才你还有一肚子的怨言,这会儿竟然没话说了?”
言罢,华瑶拍了两下手,命令侍卫把葛巾带走,软禁在黑豹寨的厢房里。
葛巾正要破口大骂,侍卫就点了她的哑穴。她嘴里讲不出一个字,心里又惊又惧,双眼都瞪大了,死死地盯着秦三,直到侍卫把她拖出大堂,她的目光还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秦三不放。
秦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仿佛也变成了哑巴,满心的愁绪无从消解,混乱的思潮在脑海中颠来倒去。
在她看来,葛巾的一席话就像是一场大火,烧烂了官场的遮羞布,留下一片细碎的烟尘,在那烟尘之中,依稀可见百姓的膏血。
大梁朝民风开放,男女皆可做官,然而,女官的数量远远比不上男官。这样一种艰难的境地中,葛巾不仅坐稳了官位,还造出了一些政绩,肯定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但她勾结土匪、拐卖妇孺,犯下了滔天的罪孽,却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这让秦三极为失望。
秦三做了几年的武官,也懂得虞州官场上的规矩。官场的人情往来,总要以“权”字为首、“利”字当先,在“权”和“利”的面前,“法理”二字是形同虚设的。
正如葛巾所说,大梁朝有不少贪官污吏,那些贪官就像平原上的野草,盘根错节,息息相关,很难被根除。
秦三甚至不能因为“贪”而去指责那些官员,“贪”的背后,是党派之争,也是社稷之重,而她一个小小的武官,在澎湃汹涌的宦海波涛之中,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自保了。
想到这里,秦三越发惆怅。她不怨天也不怨地,只怨人命如蝼蚁。
秦三出身贫寒,父母都是一穷二白的佃农,在这虞州的官场上,或许没人比她更清楚贫民的生活有多苦。
那种苦闷就像一杯苦酒,滑过她的喉咙,掠过她的肺腑,游遍她全身的关窍,带来一种呼吸不畅的窒闷之感。她忽然很想摇旗呐喊,极大声地呐喊,把皇亲国戚都痛骂一遍,把山海县的官员都暴打一顿,但是,骂完了,打完了,这世道也不会变好,这朝廷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秦三仰起头,痛快地饮下一杯烈酒,辛辣的酒水填满了她空荡荡的肠胃。她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满脑子都是“官匪勾结”四个大字。
正当此时,华瑶从秦三的身旁走过,一句一顿道:“葛巾勾结土匪,鱼肉百姓,公然谩骂皇族,犯下了弥天大罪,按律当斩。”
“殿下息怒!”秦三赶忙道,“葛巾是朝廷命官,就算葛巾有罪,卑职也不能当场斩了她。卑职必须把她押送到衙门,等候上头的发落。”
华瑶微露笑意:“你倒是挺守规矩的。”
秦三微微弯腰,态度格外恭敬:“卑职在武司当差,只会按照武司的规矩办事。”
华瑶端起一只空杯,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她细品酒香,压低声音说:“黑豹寨的地牢里一共关押了两百七十二个人质,全是虞州、沧州、秦州等地的平民,土匪残虐他们,驯服他们,最后,再通过陆运水运,把他们转卖到全国各地……”
秦三倒抽一口凉气:“那些人质还活着吗?”
华瑶看着秦三的双眼,诚恳道:“我攻下黑豹寨的第一天,立刻解救了人质,当时他们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如今调养了一个多月,他们的身体好转了不少。”
秦三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点,这般细微的变化也被华瑶看在眼里。
华瑶不禁暗忖,秦三比她想象中更关心那些人质的状况,果然不愧是她欣赏的武将。
华瑶朝着秦三走近了一步。秦三略显诧异,竟然往后退了退。
华瑶也没见怪,只说:“接下来的这两天,请你帮我一起核查那些人质的身份,好让他们早点回家,早点与亲人团聚。”
秦三细思片刻,终究答应了下来。
当夜,秦三住进了黑豹寨。
秦三分不清华瑶的真话和假话,也辩不明葛巾的奸计和诡计。她准备详细地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奏报朝廷,只求朝廷秉公执法,严惩葛巾的罪责,宽待虞州的
百姓。
深浓的夜色浸透了窗纱,秦三点燃一盏油灯,伏在案前,一笔一划地慢慢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