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归路迢迢 “贱民之女,果真下贱!”……
金玉遐遵照华瑶
的授意,在案桌上摆好了笔墨纸砚,默默地写起了报文。
金玉遐的文笔极其出众。二十岁之前,他写过不少诗词和散文,他为自己取了一个别号,叫做“野山老翁”。他以“野山老翁”为名,出版了一系列书籍。由于他风格雅致、词句优美,他的名声轰动一时,天下读书人尊称他为“野山君”。
迄今为止,金玉遐还没对华瑶提过“野山君”的来历。
金玉遐并非有意隐瞒,他只是觉得,他年少时写的那些伤春悲秋的诗文,不过是一种茶余饭后的消遣,每一个字都是轻飘飘的,暗藏着闲情逸致,却无半点忧国忧民之念,这样的作品怎么拿得出手呢?
他追随华瑶已有一年。这一年来,他辗转多地,满目疮痍。
烧不尽的烽火狼烟,堆不完的血海尸山,以及千千万万人的痛心泣血,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他自身的苦闷已是无足轻重,《启明报》的名头却是沉甸甸的。
他在纸上纵笔如飞,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他完成了两篇报文,顺利地通过了华瑶的审查。华瑶又指派了沈希仪、戚应律来帮他的忙。众人一直忙到第二天破晓时分,才把文稿送到了永安城的书局。
书局内部的人员丝毫不敢耽搁,连忙拿出了贮藏在仓库里的白棉纸。这种白棉纸是官府专用的纸张,适用于活字印刷术。上百个匠人忙中有序地劳作了一整天,形同邸报的报纸就被印刷了一千五百份。
临近黄昏,晚霞初上,站在窗边的沈希仪被照得满面红光。沈希仪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身体疲惫至极,神志还是十分清醒。她一边吩咐士兵派发报纸,一边率领一群文人抄写告示。
那告示的措辞简洁精炼,语句通俗易懂,完整地列出了秦州叛军的罪孽,包括滥杀百姓、凌虐妇孺、勾结外敌、劫掠财物等等,并且阐述了启明军的功绩,处处赞扬华瑶的仁义之举,华瑶俨然成为一代救世之主。
告示上还说,华瑶夺回了叛军侵占的四百万石粮草,又把肥沃的农田分给了贫民,数十万贱民的贱籍将被革除,有志之士能够一举成名,有功之臣能够一展宏图,秦州必将重现繁荣富强。
沈希仪整理了四百多份告示,又唤来一批侍卫,命令他们明日一早启程,沿着芝江顺流而下,把告示贴到城乡的集市上。
此时夜色深沉,月淡星稀,沈希仪劳累过度,再也熬不住了。她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戚应律赶紧过去扶住她:“沈小姐,请多保重。”
他有礼有节地说:“实在抱歉,下午我打了个盹,睡了两个多时辰,只留你一人忙前跑后。现在书局收工了,不如我送你回去?你为公主办事不辞劳苦,更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沈希仪甚至没看戚应律一眼。她淡淡地说:“多谢您的好意,我并无大碍。自古以来的中兴大业,哪有不艰难的?能为公主办事,便是我的福分。”
戚应律手持一把折扇,很闲散地摇了摇扇柄:“目前的局势虽然严峻,却还没到最危急的关头,你不用提心吊胆,稍微松懈一点也不碍事吧。”
沈希仪一言不发。
戚应律摊开双手,折扇被他夹在指间:“明天你要是有空,何不与我泛舟游湖?春天来了,花也开了,永安城的风景好得很,你不去欣赏就太可惜了。”
沈希仪的唇角微微上挑,似是讥讽,似是嘲笑:“您是镇国将军府的公子,生于凉州,长于凉州,必定目睹过尸横遍野的惨状。可我听您的语气,像是从未经历过战争,懒懒散散,懵懵懂懂,浑然不知事态严重,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戚应律闻言,几近窒息,沈希仪还说:“您见识短浅,举止轻浮,才学平庸,意气衰颓,整日游山玩水、寻欢作乐,终将一事无成,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折扇“刷”地一声合拢,扇骨扣在了掌心,戚应律无可奈何道:“我一片好意,你不领受就罢了,怎么能恶语伤人呢?”
沈希仪颇为平静地回答:“您若是对我不满,请您去找公主告状。公主的赏罚,我自当领受。”
戚应律这才发现沈希仪从未用正眼看过他。
沈希仪对谁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只在华瑶的面前装出一种温婉柔顺的性情。他以为她是一朵解语花,其实她浑身长满了尖刺,暗藏着一股凶狠的煞气。
灯笼的光线更暗淡了,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戚应律还没反应过来,沈希仪已经冲到了门口。
刹那间,沈希仪的视野骤亮。
守门的侍卫高举火把,火花迸溅出嘶嘶声响,十几个蒙面黑衣人都被捆住了手脚,不情不愿地跪在台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