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泼血汗 她就像找人索命的厉鬼
徐信修短短一句话,宣判了杜兰泽的死期。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静,方谨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她坐在高椅上,淡然地问:“你们都觉得杜兰泽该死吗?”
杜兰泽忽然开口:“请您准许我留下遗言。您若能成全,我死而无憾。”
方谨见过许多贪生怕死的人,至于杜兰泽这般无畏生死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方谨对她格外宽容:“准了。”
杜兰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步履轻缓地走到方谨的跟前,庄重地跪了下去。她用一种十分诚恳的语调说:“大梁朝的诸位皇子皇女之中,东无太过残暴,晋明太过轻率,华瑶不谙世事,司度不识时务,琼英难堪大任,安隐难成大器,唯独您是圣明之主,微臣只愿侍奉您一人,只要您的江山稳固,百姓便能安享太平之福。”
她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微臣侍奉您将近六个月,这半年以来,您减免赋税,广开言路,权衡天下诸事的轻重缓急,支撑起大梁朝的内外全局,微臣敬佩您的谋略,感念您的再造之恩,愿以一死相报。”
她的态度至诚至敬:“微臣竭才尽忠,至死无悔,只恨自己命薄福浅,此生不能再为您排忧解难。”
杜兰泽举止娴雅,言辞谦顺,寥寥数语之间,展现出非同一般的风度,这也让徐信修对她的怀疑更深了一层。
徐信修道:“你标榜自己竭才尽忠,究竟是竭了什么才,尽了什么忠?”
杜兰泽越发谦卑:“微臣才疏学浅,不敢在您的面前卖弄。”
杜兰泽这一番话滴水不漏。哪怕她快死了,她也没有一丁点讨好徐信修的意思。她确实有一身宁折不弯的硬骨头。
徐信修感到一阵疲乏。他年迈体弱,精神大不如前。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别打官腔,杜小姐,你向来体弱多病,经不住刑罚的折磨。”
杜兰泽抬起头,望向方谨,似乎把自己的一切生死荣辱都交到了方谨的手里。她对方谨言听计从,方谨对她也有宽恕之意。
方谨又给了她一个施展口才的机会:“杜兰泽,你来说说,短短一年之间,华瑶是如何谋划的,她为何能称霸一方?你有什么办法尽快铲除她?”
杜兰泽正要回答,方谨又抬起手,招来了她的侍卫。
方谨命令侍卫把燕雨拖到书房的门外,对燕雨施用鞭笞之刑。杜兰泽什么时候说完,刑罚就什么时候停止。
听到这样的命令,杜兰泽的呼吸都凝固了,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似的恶心。她强忍着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缓慢地挤出一个笑:“微臣遵命。”
今晚的月色暗淡,重重叠叠的树影遮盖着庭院,落叶飘到了燕雨的衣袖上,冷风掀动了他的袍角,寒气如同潮水般涌向他所在的位置。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刹那之间,他被封住了穴道,又被抬到了一张长凳上。
燕雨惊恐万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双手死死地抓住凳子腿,鞭子“嗖嗖”地划过半空,猛烈地抽打着他的后背,他疼得快要裂开了。
前不久,他才被关合韵打断了腿,现如今,他的腿伤还没复原,方谨为何要惩罚他?
是因为杜兰泽吗?
他快死了吗?
杜兰泽也会死吗?
疼痛,恐惧,屈辱,以及无法反抗的悲愤,交织成一股窒息感,侵袭着他的神思。雾气涌满他的双目,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他的视野逐渐模糊,庭院里的树影变得十分朦胧,像是一群幽暗的鬼魅。
沉重的鞭笞之声越来越响亮,书房依旧是通火通明,金猊香炉中袅袅地升起一缕又一缕的轻烟,杜兰泽闻不到一点血腥气。
杜兰泽的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凉州兵将骁勇善战,在他们的帮助下,华瑶抵御了羌羯的军队,以此向皇帝邀功请赏。皇帝准许华瑶和谢云潇成婚,一是为了安抚功臣,二是为了拉拢凉州,三是为了监视谢云潇,四是为了彰显天恩浩荡……”
恰在此时,顾川柏插话道:“太后对华瑶向来宽厚,无论华瑶看中了哪一位公子,太后都会为华瑶赐婚。”
方谨拢了一下袖子,散漫道:“这么看来,太后确实纵容华瑶。”
顾川柏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虽然纵容,却不偏爱,倘若华瑶犯下死罪,太后只会袖手旁观。”
茶水泛出腾腾热气,犹如一层飘渺的轻纱,笼罩在杜兰泽的眼前。杜兰泽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太后总是以朝廷的利益为重。孟道年舍命死谏,太后却没有认真追究,她并非故意包庇东无,只是想维持朝政的稳定。若不是虞州闹出了反梁复魏的大案,太后也不会问责刑部和大理寺,风雨楼的案子必定会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