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因果 一切因果,早在多年前便已注定。……
傅彦泽不知道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到底坐了多久。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 男女的对话还未结束,他却已无心再听下去。
所以,从头至尾, 她在乎的,都还是只有靳昭一个人罢了。他做了那么多, 也就是个稍有些用处的棋子。
只是她十分慷慨,使唤、利用他的同时, 给足了“奖赏”,许了他无量前途。
没什么不满足的, 更不该再埋怨什么,就这般沿着路走下去便好。
他面色变得恍惚,搁在案上的手指动了动, 恰好碰到那茶盏的边缘。原本热得有些发烫的瓷盏, 此刻已近凉透, 只余最后一点点温度。
他不想再等下去, 自寻难堪——也许她并不觉得难堪,他亦不该看得太重,可打心底里, 他还是想留下最后一分体面, 不用说得太清楚。
茶盏被捧起,几乎没了温度的茶水被一气饮下,紧接着,茶盏被放回原处, 他从榻上起身,打开屋门,跨了出去。
“傅大人?”尤定以为他等得不耐烦,赶忙上前来, 说,“应当快了,要不,奴婢这就去,提醒娘子与将军一句?”
傅彦泽摇头,眼里虽还有未褪去的彷徨和恍惚,面色却已恢复如常。
“不必劳烦内官,只是今日宫中给百官一晚的假,我也多日不曾回去,若再不走,只怕误了时辰,宫门关了,便来不及了。”
说完,不等尤定再说什么,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去。
尤定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总觉得他虽看起来脚步沉稳,并无异样,可不知为何,隐隐还透着一种教人感同身受的失落和孤寂。
“真是……”等人走远了,尤定到底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低低道,“孽债啊……”
他这几日算看出来了,穆娘子从前在太子身边一声不响的,实则私底下极有手腕,早有了不少拥趸,难怪当初能从一个小小的婢女,一步步爬上来,变成先帝亲封的孺人。
看来,他也不必担心她因为没能帮自己腹中孩儿争得机会而有怨气,凭着她的本事,兴许这些本就在她的打算之中。
小皇子无父无母,只对乳母最亲近,将来小皇子继位,她虽得不到“太后”的位置,可分量,却绝不会轻多少。
想到这儿,他站直了身子,长长出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又不知过了多久,殿门终于再次打开,云英低着头,从殿中出来。
尤定赶紧迎上去:“娘子出来了,方才傅大人来过,娘子吩咐过,对傅大人不必过分防范,奴婢便请大人在隔壁稍等,大人大约等得久了,想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家一趟,便先走了。”
他说着,抬眼看她的神色,却忽而发现她那双盈盈的眼竟然泛着红,仿佛才哭过一场似的,不由愣了愣,赶紧低下头,不再多话。
屋外有冷气袭来,云英方才哭得鼻尖发红,鼻腔微堵,被这般一激,忍不住抽了口气,轻咳一声。
尤定吓了一跳,忙道:“娘子要不还是进屋去,奴婢这就回去再取一件衣裳来!”
她还怀着胎,可受不得风寒,得万分小心地呵护着。
云英摇头,将氅衣裹紧,半点透不进风来,沿着檐下的长廊,朝宜阳殿的方向行去。
她的脑袋还有些混乱,不受控制地回想着方才靳昭的话。
他说,今日太医过来,再次给他的双腿施了针,自腰腹以下,他的整个下半身,仍旧没有半点感觉,太医无奈地摇头,告诉他,这般情形,将来应是不能再站起来了。
他还说自己以后便是半个废人,再配不上她,要她不要再牵挂他,不要再将感情与心思都浪费在他的身上。
她止不住地难过。
靳昭是那么好的人,那样一个原本能拥有大好前程的勇猛武将,不论是留在京都,还是远赴地方,都能大展一番宏图,为何偏偏要遇到这样的变故?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将满腔的痛惜,都责怪到萧家的那对兄弟身上,若不是他们二人相争,又怎会将无辜的他牵扯其中?
可他却说,怪不得任何人。
过了那个瞬间,她也明白过来,的确怪不得任何人。
若当初没有太子救他,他根本活不到如今,太子若不想争,便不会待他那样好,他若不想报答太子,便也不是他了。
报答过从前的恩情,往后才能毫无负担地独自活下去。
而太子与吴王相争,亦是自二十年前,就由先帝埋下的祸根,一切都由不得任何一个人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