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遗憾(第4/7页)
接电话时,他没有看是谁,直到听见那头轻微的啜泣声。
“央央?”男人清醒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我妈妈..去世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周庚礼动了动嘴唇,想安慰她一时都找不出话。他放柔说:“别哭,央央,你别怕,我——”
“我没有亲人了。”电话里,女孩压抑不住的痛哭声同窗外的闷雷一同响起,她哭着对他说,“...我好想你。我现在好想你。”
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因为她的一句话。
“好。”周庚礼毫不犹豫地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安慰她,“你等我,我现在就赶回去。央央你别哭。”
她的那一声,他感到了一种心痛的滋味。整个胸腔都发麻。
刚打开房间门,对面,和他住同一个套房的、他大哥的专职秘书陈政也穿好衣服出来。他是从邻市来陪他签一个合作案,上午刚签好。
陈政看见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庚礼,正好你也起了,你听说了是吗?你大哥,下午在主持常务会时急性胰腺炎晕倒了,送到医院都还没醒。现在外面大雨,京市的飞机过不来。你开/车技术好,你跟我一起,我们得赶紧过去一趟。”
陈政拉着他走了两步,后面人不动了,他回头,“怎么了?”
“...我得回去一趟。”
“回去?”陈政诧异地看着他,屋里没开灯,他也看不清周庚礼的表情,“你要回哪去啊?”
黑暗中,男人喉结滚动,长眉紧锁,艰难地回答:“回京市。”
“你怎么回啊?你回去做什么?”陈政走近,晃了晃他的肩,“那是你大哥啊!他出事了!”
“...我知道。”
他知道个屁?!陈政要被他气死了,他觉得他好像疯了,要不是他哥周纪礼和他是老拍档了,他都要上手呼这小子了。
他差点就动手了!
“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陈政不由分说地拽住他,“你最好想想,要是你大哥真出事了,我们怎么向你大嫂交代!怎么向你爸妈,向你们全家交代!你大嫂还怀着孕呢,你小子别在这时候犯浑!”
......
京市,医院角落——
漫无边际的痛苦和黑暗几乎要将李佩央淹没。
她那年才二十岁,医生让她准备后事,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准备、要做什么。第一次独自面对死亡,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边,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先止住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被她当作浮木一样抓住,“周庚礼!”
那只手的主人迅速收回,他不好意思地对她说:“请问,是李小姐是吗?我,我叫徐助,我老板让我来帮您处理这边的事。他...天气原因,回不来了。”
...
三天后,再度拥住她,她暴瘦到凸出的胛骨硌着他掌心。
“对不起。对不起央央,我回来晚了。”他紧闭着双眼在她耳边说。
怀里的人默了片刻,却忽然问他:“你,合同..还顺利吗?”
他睁开眼,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她的长发,和黑色的风衣融为了一体。
那时候,周庚礼就有预感,有些东西他就要彻底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
【之前没有干预你们的事,是因为他还从来没有做过让我们失望的选择。】七年前,周庚礼的母亲这样同她讲。
其实不用她说,李佩央比谁都清楚他的理智、冷静。
因为失望的人,是她。
但也就那一次,再后来,她就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她把母亲骨灰洒向大海的那天,周庚礼陪在她身边。
他用大衣裹住她,替她挡住海风,亲吻她头发,告诉她:我陪着你。未来,你永远都有我。
李佩央依偎在他怀里,很想反驳,却没开口。她想说,不会永远。这世上陪伴都是短暂的,只有失去才是永远。
她的人生就是在不断地放弃与被放弃之间,向前进的。
后来,轮到她放弃的那天,她做得比他果断,比他还要决绝。
***
再浓烈的情感,经年也会淡化,李佩央没有真正怪过他。她从小就在人性的阴影里长大,没有爱,对她来说不是一种缺失。
可她不想女儿也这样。
病房里,女人小心地向下挪动,将脸轻轻贴在身侧温暖柔软的小身躯上。她真得好爱她。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爱都给她。
遥遥刚生下来,在襁褓里,李佩央就开始对着她说“我爱你”。她从前不善言辞,只能一遍遍笨拙地、对着什么都不懂的女儿练习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