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重归旧好(第4/7页)

爆竹声中,宋绮年不禁想起一件往事。

直到自已离开千影门前,每年过年,袁康都会给自已发压岁钱。

钱不多,一枚大洋而已。

那十七枚大洋被宋绮年放在一个黄花梨木盒子里。她当初走的时候太匆忙,没能把它带走。希望袁康将它收好了,没有便宜了旁人。

午夜的钟声敲响,家家户户放起烟花爆竹,花火照亮一张张欢乐、充满期盼的脸。

宋绮年她们在巷子里和街坊们互相拜着年。

贝当路的傅公馆里,下人们和门客们携家带口,正在后花园的草地上放烟花。

傅承勖却独自一人站在陈列厅里,手中拈着香,朝着牌位叩拜。

牌位上方的墙上还挂着一幅油画。

油画里是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丈夫穿着长袍马褂,手放在妻子的肩上。妻子坐在沙发里,穿着一套宽大且刺绣精美的旧式衫裙。

栩栩如生的夫妻俩面带慈爱的微笑,透过画纸和时空,凝视着下方那个已成长为松柏一般的男子。

千影门的上海分舵里,炮仗声震天响。

袁康做事虽雷厉风行,但他情绪稳定,对门徒要宽厚许多。所以这个年,所有人都过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师父呢?”小双抱着一个大烟花盒子,到处寻找袁康的身影。

“好像去看太师父了。”大双道。

但袁康并不在师父曹震云的病床前。

他独自一人坐在卧室的窗边,小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黄花梨木盒子。

袁康把盒子里的银圆拿了出来,逐一擦亮,再放回去。

一共十七枚银圆。

最后,袁康又掏出一枚银圆,丢进了盒子里,盖上了盖子。

大年的头三天,宋绮年和柳姨她们逛庙会,游夜市,下馆子吃大菜,玩了个尽兴。

年初四,宋绮年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登上了一趟驶往杭州的列车。

列车的头等包厢是一整节车厢,因是面向达官贵人的,装饰得极其富丽堂皇。车厢里不光有沙发,茶座,还有一个小吧台。

此时列车平稳地行驶在江南的平原上,窗外是萧索的冬景,车厢内暖气烘得人只用穿一层单衣。

傅承勖站在吧台后,熟练地调制着鸡尾酒。宋绮年穿着香奈儿风的白衣黑裤装,戴着层层长项链,坐在吧台前。

“宋小姐对敦煌的莫高窟有什么了解?”傅承勖问。

“我知道那是一处佛教洞窟,有着上千年历史,最近十多年名气越来越大。”宋绮年一边思索一边说,“但是自打出名后,这些年来洋人没少从洞窟里偷走宝物。佛像、经书、古画……甚至连壁画都整面整面地凿下来运走。曾经有人委托千影门去一个洋人家里偷一个佛头,据说就是从莫高窟里凿下来的。”

傅承勖摇头:“西方殖民者傲慢自大,唯我独尊,毫不尊重别国文明。就像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那么,这一次要拿回来的古董,就是从莫高窟里流落出去的?”宋绮年问。

“是的。”傅承勖将一杯呈现出渐变橘色的鸡尾酒推到宋绮年面前,“是一卷佛经。梵本的《大方广佛华严经》。这一卷经文刚流落到美国就被我义父收藏。义父笃信佛教,那时候又刚刚痛失妻儿,也经常临摹这篇经文,在经文中寻找一点安慰。我前阵子得知,这卷佛经被一位叫胡三清的富商收藏。”

“胡三清?”宋绮年放下酒杯,“是三清烟庄的那个胡三清?”

“正是他。”傅承勖道,“胡老板的烟庄开遍华东各地。他在南边还有一个很大的鸦片园,自产自销,生意很是红火。”

宋绮年嗤之以鼻,“华中四大毒虫,胡三清排第三,所以道上管他叫胡老三。而且他特别抠门,一毛不拔铁公鸡。这卷佛经到了他手里,用常规手段是拿不回来的。不过,你找我算是找对了。我早些年受委托,曾潜进他的书房里,撬开了他那个三层厚的大保险柜,偷过一份文件。”

提起这一桩的杰作,宋绮年扬起得意的笑。

傅承勖轻叹:“但正是拜宋小姐所赐,胡老三汲取了教训,将机密文件和重要的物品都藏得更严实了。”

“啊……”宋绮年讪笑,“有多严实?”

“我只知道,佛经和其他古董宝贝都被胡老三藏在了他家位于西湖畔的一个园子里。至于在园中何处,就是我们这次行程需要弄清楚的了。”

“我们要去胡老三的园子?他会放我们进去?”

“胡老三根本不知道我们会去。”傅承勖道,“这园子,胡老三极少来。看园子的管家便偷偷地招揽游客进园参观,光卖门票就赚了不少钱。”

“真是生财有道!”宋绮年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