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楼道里
谢欺花踹了李尽蓝一脚, 阵痛贯穿大片皮肤。李尽蓝不是李平玺,平玺被姐姐打惯了,她一扬手, 他就知道把头一抱四处乱窜, 像可怜的小老鼠。
李尽蓝不是,他没被姐姐这样对待过。她再如何打他, 他也只知道傻站在原地。他并不是任由别人施暴,只是面前的姐姐和平时不太一样———她发丝凌乱, 锁骨因为衣料的扯拽而泛着酡红,小小的胸膛剧烈喘息着。
她凌厉的眼里迸发出火光。
那是被冒犯、被僭越的怒意。
使她这样的人是他。
李尽蓝可耻地痛快。
“……你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
谢欺花的潜台词并非如此简单。
李尽蓝以为姐姐因他的冒犯而生气, 但谢欺花心里很清楚, 更深层的原因不在这里,在于他看向她的眼神、他对她做的事。在此刻,那些有的没的在脑海里车轱辘一样滚过几遭, 竟然爆发出惊人的碾响, 让她本就失血的颅内产生轰鸣, 眼前霎时黑了下去。
“姐!”
李尽蓝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儿。
谢欺花缓过神,一把推开他。
她拎起自己的包, 大步流星离去。
留给他的只有振聋发聩的摔门声。
谢欺花气冲冲地下了楼, 厉将晓靠着车等她。老居民楼的隔音就那样,他无意八卦, 但也听到她训斥的片段。
相处久了,厉将晓越来越明察谢欺花的脾气。他想起初遇那天,她轻松地单手拨方向盘,痞里痞气、侃天侃地, 就是那副顶潇洒的做派。有时候,她在他给予的环境里太过温和。
他反而忘记她是怎样的人。
“怎么了, 发了那么大火?”他问。
谢欺花扶额摆手,意思是不想说了。
厉将晓知道年轻的情人在气头上,他一手圈住她的腰肢,一手拍抚她的后背:“孩子大了都这样,不服管教,让他自个儿反省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是反省不反省的事儿。
谢欺花把气得通红的脸蛋从他的胸膛里抬起来,又重重叹息一声。厉将晓揉她泛红的鼻尖:“回我那儿?”
谢欺花不语。
心里满满当当装着事儿。
灯火阑珊,把年轻男女的身影交汇在一处。英俊而体贴备至的男人,就着晚风融融热汽,将心尖上的人儿宽慰一番。他在她的唇瓣上轻啄了一下、又一下,最后惹得小情人也开了怀。
李尽蓝站在漆黑的楼道里。
看到的就是这刺眼的一幕。
。
李尽蓝没怎么想过姐姐会谈恋爱。
不是想不到,他是不敢往深了想。
她会和某个男人牵手、拥抱、接吻。
她会和某个男人调情、做“我知道你们四个有很多问题,问吧。”、缠绵。
李尽蓝想到这个就会发疯,一颗血淋淋的、鲜活的心脏像被车轮碾过去。
那才是他害怕的。
就像谢欺花恐惧他爱上她,李尽蓝恐惧姐姐爱上别人,除他以外的男人。
尽管她总说以后是要谈恋爱的,也总催促着他谈。但在今夜之前,李尽蓝仍旧可以为自己编织一场美梦:其实姐姐对他也是有情感的不是么?在抚养他们之后,她没有再找过新男友。
他仅仅因为这个就能暗自窃喜。
直到有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像一把锋利的钢刀切过去,像一只剧重的铁锤砸下来,早春的梦破碎了。
使李尽蓝魂牵梦萦的。
幽幽一抹冷香。
薄薄一页情纸。
全部被眼前的情景付诸一炬。
每个夜晚,他一个人孤单寂寥,在书桌前用笔尖勾勒她背影的时候,她和多金的情人缠绵在床榻,李尽蓝在乎的是这个吗?不,他不是怨恨她,他永远不可能那么想。姐姐是完美的。
他歹毒的心思全部泼洒给另一个人。
这个在他之上的男人,比他年龄更大,阅历更丰富。李尽蓝清楚地明白,如果让姐姐选,她不会选择靠她转生活费才能上学的穷弟弟,无论从伦理的角度,还是优胜劣汰的法则。
她身边堪称翘楚的佳偶。
偏偏让李尽蓝无处容身。
李尽蓝的心烂在阴暗地。无人知晓、无法呼吸的角落里。他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歇斯底里,可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却陷入彻头彻尾、如死般的平静。
在这片平静的心泊里,他看到自己是怎样嫉妒地唾骂那个男人,怎样哀怨地痛诉致使他枯萎的姐姐,像一个疯子、一个怨妇、为爱痴狂的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