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页)
无忧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不行了,我快死了。”他不说这话还好,旁边那小沙弥原本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侧,闻言登时泪花乱转,扯住他僧袍一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无忧抚了抚他的光脑壳,颇慈爱道:“莫哭了,福慧。师父要和这个小和尚说说话,你出去玩罢,好么?”
福慧不肯动,泪珠满脸的凝望着无忧。
无忧便道:“你出去玩一会儿,回来时再瞧我,我定还没有死。”
福慧想了想,终于犹豫的抹了把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走到屋外头去了。他没有走远,就在院外的一棵梅树下玩耍,一抬头就能瞧见屋里的情景。
无忧目送他离开,才和方天至道:“说来也巧,正是遇着你那年冬天,我在山下江边捡着了福慧。七年真如弹指之间,不知不觉他就这般大了!”
方天至问道:“寺里怎落败如此?如今还有甚么人在?”碧峰寺便是香火不盛,但好歹也有百年基业,何至于主持病重,众人便作鸟兽散?
无忧搔搔头,想了想道:“大约只有我,福慧,还有我师弟了。我瞧其余徒弟都不喜欢,便将他们都赶走了。”
方天至微微诧异,又问:“那这碧峰寺今后怎办?”
无忧道:“不怎办啊。”他顿了顿,道,“当年我师父在世时,便不喜欢寺里许多僧人,圆寂前将人赶走了大半。唉,他亦不喜欢我师哥无牵,也将他赶走啦。我们师门自来如此,小和尚不必奇怪。”
方天至听他这样说,便也点点头,不再过问,只道:“贫僧身上还有些大饼,大师饿不饿?”
无忧喜上眉梢,道:“快来快来!饿得狠呢!”
方天至便从包袱里撕了块饼给他,又给外头的小沙弥福慧送去一些。这眨眼功夫,待他回到禅院里来,无忧已经将饼吃了一半了,方天至便又问:“我瞧大师肠胃也还健旺,何以病弱至此?”
无忧闻言,抬头望了一眼方天至。他虽行将朽木,目光却一如赤子般清澈。这一眼过后,他想了想,开口道:“那我便同你说了罢。我师父一共收了四个弟子,我有两个师哥,无牵和无挂。我大师哥无牵,佛法上不怎精益,但他甚会打理寺中事务,心里一直想继承我师父的主持之位。我师父一个不高兴,便将他赶下山去了。这个我适才也和你说啦。”
方天至忽而听他说起碧峰寺旧事,似有交代后事之意,便郑重听着。无忧见他听到了耳中,才继续道:“无牵师哥下山时,我还小。山上便只有我和无挂师哥一起,我俩从小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原本一直很好,但有一日,寺里来了一个女香客,于寺后精舍中住了些时日,结果就坏了事。”他叹了口气,“我无挂师哥生得很俊,你虽没见过他,但你瞧我师弟无虑模样,也能猜个七八分。”
桥,桥豆麻袋?!
贫僧好像没听懂啊!?为何看你师弟长相,能知道你师哥啥模样!
难,难道他们是相差几十岁的孪生兄弟?
让贫僧静一静!
方教主还未来得及作出个表情来,无忧自个儿愣了一愣,然后道:“啊呀,我怎说这样快!”
贫僧怎么知道!
你就这样告诉贫僧了真的好吗!
方教主脸上仍一片木然的郑重,就听无忧续道:“唉,总之无虑下生时,这事便瞒不住了。我师父一怒之下,便要一掌拍死我师哥。师哥他固然不对,但我却也不能瞧着他死,便上前替他挡了一掌。这一掌险些将我打死,我师父却更生气了,打完我一掌,又一掌往我师哥头上拍。我师哥素来敬重师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便被他打死了!”
方天至听他三言两语,将这样惨烈的事情道来,不由叹道:“阿弥陀佛!”
无忧沉默了片刻,才道:“总之师哥就死了。无虑他娘生他时亦死了。只留了这么个襁褓婴儿来。我本以为他必死无疑了,却不知怎么,师父没将他扔了,而是留在了山上,还甚是疼爱他。师父打死师哥后,身体忽然就衰败了,没过多久便圆寂了。唉,他打死我师哥,心里又何尝好受呢!故去之前,师父将无虑收作弟子,嘱咐我不可告知他身世。我便也就这样将无虑带大。”他最后道了声佛,愁眉苦脸道,“唉。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我师父给我们四个起的法号,除了我来,竟没一个准的!真邪门哉!”
方教主一时语塞,只好随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无忧叹了口气,复又将大饼从腿上拿起,张口大嚼一番。咽下去后,才道:“我早先受师父一掌,差点死了。如今多活几十年,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他目光宁和的望向方天至道,“我嘱咐你来,便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将我师弟领走?如今嘛,多了个福慧,要不你也捎带上?我思来想去,总不能叫他二人饿死罢!托付给你,倒还可以,我虽不喜欢寺里其他徒弟,但挺喜欢你这小和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