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第15/18页)

美登利的娘哪里知道女儿的心思,于是在屋里大声地喊着美登利:“熨斗的火生好了,美登利你在干吗呢?下雨天可不要在外面玩!像上回那样感冒了怎么办?” 

美登利大声回应:“晓得了,马上回来!”

随即又担心被信如听见,脸上顿时绯红发热,心又开始不停乱跳。开门见信如,不好意思;不开门回去,于心不忍。她思来想去,手足无措。最后她终于还是想出了一个法子,从格子门的缝隙中悄悄地把绸条塞过去。信如却连头也没回,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这个人怎么老是这样啊!真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美登利心中难过,失望地望着信如的背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心想:你干吗呀!?为什么要讨厌我,总是摆出一副冷酷的样子给我看。要讨厌也是我来讨厌你,你凭什么讨厌我呀!真是太过分了!

美登利心里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娘在不停地喊着女儿,弄得美登利心里烦躁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步步往回走,心想:得了,他都这样了,我还留恋什么呢!我到底是怎么了?要是让别人瞧见我现在这副样子非要被人笑话不可,羞死人!

一想到这些,美登利就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踩着庭院石头,一溜烟跑回了屋子。

这个时候,信如才怅然若失地回过头,看到脚边有一块被雨水打湿的红色的友禅绸条,如同一片美丽的红叶一般。他的心中不由感到心动,可他没有伸手去拾起,只是出神地望着绸条,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他对自己的笨手笨脚感到失望,干脆解下外褂上的长带子,也不管好看不好看了,胡乱绕了一圈把木屐捆绑好,抬起脚勉强能走,可是很难受。难道要穿这种木屐到田街去,这可也够难受的。他感到为难,可是又觉得别无他法,只得夹起包袱,开始上路。可是才刚走了没两步,那条红色的友禅绸条就在他眼前挥散不去,他转过头,恋恋不舍地盯着那绸条看。

正当他看得忘我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信如哥!你咋的啦?是木屐的趾襻儿断了吗?这是什么呀,真难看!” 

信如惊讶地回过头,看到了那个小流氓长吉。他大概是刚从花街回来,夏衣上套了一件唐栈衣,一如往常地把橘色的三尺带子系在腰下,还穿了一件黑八丈衣领的崭新的外褂,手里撑着把印了字号的雨伞,连高齿木屐的皮盖恐怕也是今天才换的,上面涂了鲜艳的漆色。这一身打扮显然让长吉很满意,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趾襻儿断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正烦着呢。”信如见到长吉,有些丧气地说。

“我就说嘛,你哪儿会修趾襻儿啊!你就穿我的鞋吧,我的趾襻儿结实得很。” 

“那你呢?”

“我没事,我习惯光脚走路了,就这样。”

长吉说着就把夏衣下摆夹在了腰带里,说:“这可比穿你修的木屐要自在舒服多了!”

说完就麻溜地脱下了脚上的木屐。 

“你打算光着脚回去吗?那多不好!” 信如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没事!我都习惯了,你的脚底板细皮嫩肉的,可没办法光着脚走石子路,别婆婆妈妈的啦,赶紧穿上走吧!”

长吉亲自把自己的木屐摆在信如的脚前。

这个长吉,在别人眼里是瘟神,是恶鬼,可是在信如面前,却如此亲切又仗义,他扬起毛虫般厚的粗眉毛,用温和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与平时判若两人。

“你的木屐我给你带回去吧,丢你家厨房就行了吧。你快穿上我的吧,把你的木屐给我!”长吉和善地关心道,伸手捡起了信如断了趾襻儿的木屐,说:“那就再见了,信如哥,我们学校见吧!”

于是两人就此分别,信如前往田街的姐姐家,长吉回自己的家,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唯有那块红色的友禅绸条,被孤单单地留在格子门外的泥地上,落寞又哀怨。

十四 

这一年的冬天,有三个酉日,“二酉” 因下雨取消了,但“三酉”前后几天倒是难得的好天气。大鸟神社一带熙熙攘攘,被围得水泄不通。年轻人说是参拜神社,纷纷从健康检查所的大门三五成群地冲进花街里来。花街里的每条胡同都嬉笑打闹,那动静似要惊天动地。

仲之街可谓人山人海,行人鱼贯而入,络绎不绝,里面的人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角街、京街等街道吊桥上的人群也是川流不息,只听到“嘿哟嘿哟”的船夫号子声此起彼伏。此外,河岸边的小妓馆门前也传来莺声燕语的拉客声,配上大妓院传来的弦乐与歌声,真是令经历此情此景的人记忆深刻,难以忘怀。

这天,正太郎也跟外婆请了假,不用去收利钱。他来到三五郎摆摊卖白薯的地方,又去丸子铺那个傻大个儿摆豆沙汤的摊子前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