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城堡坍塌的废墟上,阴霾开始的春天(第4/6页)

能和陈梓郁“般配”应该是我的荣耀吧?可是我却不觉得开心:“那不是爱。”我推开陈梓郁,无意识地望着前方说,“你不爱我,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怎么能真的结婚呢?”

陈梓郁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听到一个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般,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甚至还笑出了泪花。他说:“顾昭昭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爱?你还相信爱情吗?有句话说得好,爱情就像尼斯湖的水怪,很多人在谈论,却没人真真切切地见过。”

我看着陈梓郁,等他笑完,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爱情,信奉真爱,我没有爱情,但不代表别人没有,就算我这辈子都得不到真爱,我依然相信它是存在的。”

我曾经遇到过一份纯洁真挚的爱情,那个少年曾给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宠爱,只是在无常的人事波折中,我将它遗失在我最美好的十七岁里了。

“为什么?”他问。

“因为相信比较幸福,不至于太过绝望。”

陈梓郁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突然又发动车子,窗外的景物像回忆的画面般迅速向后掠去。

“你有时候天真得……很可爱。”陈梓郁说这话时没有看我,只是紧握我的手走进那家名为“芝兰私房菜”的餐厅。

什么叫冤家路窄?我和骆轶航在“芝兰私房菜”的包间走廊里擦肩而过时,我算是真明白了。最不想遇到的人,往往是最容易狭路相逢的。

幸好骆轶航看到我时正送贵客出门,他只微微抬了下眼皮子,并没答理我。也对,像我这种小人物不值得占用他的注意力,浪费他的口舌。我松了口气,刚低头闪身经过骆轶航的身旁时,却听到陈梓郁的声音:“昭昭,我在这儿。”

我扭过头,看到他站在“月明澜生”的包厢门口看着我说:“这里走廊多,我就知道你又转迷糊了。”

真是丢脸啊……我狼狈地再次经过骆轶航的身旁,走向“月明澜生”,走向陈梓郁。在快步掠过骆轶航身旁时,我分明听到一声不屑的冷笑。

那声音像一只冰凉的手,轻易就扼住了我的灵魂。

记忆中我十七岁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顾不得漂亮,穿了厚厚的毛线裤和羽绒服,每天都把自己裹得像只球一样去学校。骆轶航还笑我把自己穿成了一颗肉丸子:“昭昭你不会是真的胖了吧?再这么发展下去,以后我们结婚了,我怎么抱得动你啊?”

“去死!”我追着骆轶航又羞又怒地暴打。唯恐天下不乱的张凯歌在一旁起哄,叶琳姗羡慕地说:“唉,谁赐我一个英俊聪明的美少年啊?!”

我们正闹成一团的时候,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看到我就急切地说:“顾昭昭你快收拾收拾东西,你家里人打电话来说你爸爸受伤了,要你快点去医院。”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班主任说的话,反应过来之后,我顾不得整理东西,直奔医院。

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急诊室门口,我看到蓝天小学的赵老师、王老师、张老师等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挂了彩,和以前斯文整齐的模样判若两人。

“爸爸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那帮狗娘养的浑蛋……开发商说已经取得学校那块地的开发使用权,可是除了之前的一纸通知,根本没有人来找我们谈过。顾校长的意思是,他们出钱给蓝天小学盖新的校舍,以校舍换校舍,一天谈不拢,我们就一天不搬。”额头满是血渍的赵老师说。

“可是今天,一大群人开着推土机,背着榔头、铁锹冲进学校强制拆迁,我们和他们理论,他们就使用暴力……顾校长伤得最重,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王老师大学毕业没多久,说到后来又哭了起来。

我们在急诊室门口如坐针毡地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等来爸爸脱离危险的好消息。我看到病床上的爸爸时,刚才的焦急全部化成了眼泪。

我的爸爸,像树一样风雨不倒的爸爸,蓝天小学最没威严的校长,此刻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肩上缠着绷带,手背上插着输液吊针。他脸色苍白,嘴角却始终紧紧地抿着,好像在睡梦中也没有放松紧绷的神经。

在爸爸受伤住院的那段时间,我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原本任性刁蛮的性子收敛不少,连和骆轶航他们插科打诨都没了兴趣。

我只和骆轶航说我爸爸发生意外住院了,其他没有详说,因为告诉他也于事无补,只是多一个人和我忧虑而已。我知道他关心我、心疼我、爱我,这就是他最大的支持和安慰了。

爸爸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蓝天小学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化作了一堆废墟,我瞒着爸爸,藏起了报纸,告诉他老师们还在和有关部门抗争,事情也许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