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似水流年(第2/3页)

“唉班哲,其实我的忧伤就像一部经书,只是没有打开而已。”

班哲神色盲目。

“虔诚的神鹰从天空中飞过,我在地上追逐它的影子,你说我会快乐吗?”

“怎么?那只神鹰……哦呀,我明白了!”

“是!班哲,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他在哪里,草原人都不愿告诉我,连巴桑,连翁姆也……我其实只是想让他知道,我还活着。不管是槛内槛外,他都要有一句话给我。班哲,我不是积嬷!(当地指勾引喇嘛的女妖)”

“我不认为你是积嬷。”

“那你认为我是什么?还是你们的梅朵吗?”

班哲停顿少许,眼神迷离,声音似是自言自语,“拉姆从来都是长生不老!”

“那你会带我去见他吗?”

班哲怔在那里。

“要是你也有难处,我不会抱怨。”

“不,我想可以……”班哲吞吐着,面色略显几分担忧。

“不过他闭关还不到一年,不久还要去尼泊尔继续修行,我怕你……”

“不会的班哲,我只想见他一面,最后的决定交给他自己,我会随缘……”

“可是……”

“班哲?”

“如果他最终……但是草原上还有很多孩子,有很多工作需要做下去,你还会留下来吗?”

“是。我会在这里。”

班哲脸上立马放射出明亮的光了。

“梅朵!只要你能留下来,我也不会去拉萨唱戏了。阿嘎不久就会中专毕业,也会回来。现在有这么多人,你不会孤单的!”

就去见月光。

班哲领着我那么走路,我们跌倒一样地,在陡峭的山崖小路上爬行。

班哲说,我来扶你。

“不,你看我的手,像藤条,它也会有千百根藤条一样细密的根须,会植入山岩,紧固在这里。”

班哲在后面轻声,“是,我相信。”

“我想这世上没有一种植物,会有藤条,它们的刻苦。”

“是!不过,如果真的遇上石头,你要绕过它来走。梅朵,你一定要绕过它,然后更高地生长下去。你是这样一根藤条。”

峡谷那么深。我们坠毁一样地到达谷底。我的身体在穿过一条溪涧时完全被流水打湿,衣服和头发乱作一团。班哲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班哲,不用休息。这样的路我早已习惯,五年前就已经习惯。那时,和月光在白玛雪山下的丛林间穿越……那天月光故意躲着我,跟在我身后,听我骂他,我说什么……我说他连一根马鬃都不是。他后来即说我是自作聪明的小鸟。”

“那天上午,我们在丛林间差点遭遇野猪。他拉我逃跑,不想继后还是遭遇雪崩。那一夜逃的,我们都感觉那不是发生在人世之间的事。后来,那个夜晚,我看到丛林间那个“亡魂”,他说他看不到。到底是真的没看到,还是害怕我更多慌乱,才佯装看不到?”

“那时,他从脖子间抽下一条护身符给我,说它可以避邪……你瞧,就是这一条,上面有九颗玛瑙珠子……”

“后来,第二天,我们在森林里险些迷路。那个原始森林的路,到处都是讹人的出口。树木那么高大,那么密集。阴森的林子,那个阴森的林子……地面上到处都是暗藏的地泉,走一步,是一脚泥沼,走一步,是一脚泥沼。比起现在的路,那要恶劣多少!可是我们仍然可以走出来——我一定还能见到他是吧,班哲?”

班哲在身后不应声。坐下来,好久,从皮囊里摸出一块生牛排递给我。

“我们吃点东西。”他说。

“牛排!嗯,是好东西!可是班哲,我们可以烧一堆火烤了它吃吗?”

班哲局促在那里。“我没有带火具。”

“是,没有火就不行。不过生牛排丢进火里烤,会冒出很香的油汁,那感觉比吃起来更好。那时他在雪山下的溪涧旁挖坑生火,像这样的生牛排,在野外也会被烤得香喷喷才会进口。”

班哲便是不吃,扭头望别处。

“班哲,你除了唱戏,还会唱歌吗?随口都可以编个小调。那时我过个吊桥,他也会编出调子。高兴时也是小调,生气时也是小调。好多时候,说话也变成小调。班哲,唱个歌吧。”

班哲说,“我唱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