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三株媚07(第2/4页)
此话本以戏本曲牌写就,除了述白唱词之外,每一幕戏伶们如何出场如何离场以及神态语调如何皆有描述,而这最后一折为戏本最引人肠断之处。
只看一半,也知陈郎被道士捉住,道士欲令其魂飞魄散,柳小姐为救陈郎,终究答应族人出嫁,于是,便有了柳氏小姐夜半送陈郎魂归黄泉的一幕,这一幕唱词极为凄楚痛心,而让薄若幽神色凝重的却是关于陈郎离场的描述。
陈郎入了阴界之门,踏上了黄泉之路,只消涉过忘川之水,他便可忘却柳氏小姐堕入轮回,他看着界门之外的柳氏小姐,步步后退步步不舍,可柳氏小姐严辞相逼,最终令他一步落入了忘川水中。可怜他只以为柳氏小姐移情,并不知她即将被迫嫁人。
后一半被烧掉,唱词也戛然而断,接下来的戏目薄若幽已看不到了,而钱管家说李玉昶并未写完此话本,薄若幽也不知柳氏小姐最终是否出嫁,她只觉得有一处万分诡异。
这戏本中陈郎跌入忘川水中,与李玉昶坠落江中,竟然有种诡诞的契合感。
霍危楼说过,杂物堆积在船舷边,踩着那些帆布桅杆而上,几乎不费力气便可一脚踏空落入江水里,而陈郎离去时的黄泉路,亦在一处怪石嶙峋鬼魅环伺的小径之上。
薄若幽本有三分心思因这凄美的故事而感伤,看到了此处,却莫名觉得背脊微凉,李玉昶坠江之后,那把为唱《还魂记》而制的折扇亦不见了,莫非当真是唱着此段唱词坠的江?
若整个戏本都是一种字迹便罢了,偏生这最后一折,字迹竟是不同,那这最后一折戏,到底是李玉昶自己写的,还是别人在他不知情的境况下加上去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漫了上来,薄若幽看着这被烧到一般的戏本册子,再看着最后这一幕,总觉得李玉昶的坠江或许没有这般简单。
李玉昶为戏痴,若有人故意写了此般唱段,再利用楼船上的地形,使得他在楼台之上唱演而后跌落入江中……
薄若幽豁然站起身来,不,当然不可能这般简单,李玉昶再如何喜欢唱戏,也没道理凭空跌下楼船,可他那天夜里喝了酒,便又不同。
喝醉了的人才有可能糊里糊涂踏空。
然而这不是李玉昶自己写的戏本吗?有人加了唱段他却心平气和接受了?可为何偏偏要写成相似的字迹?若李玉昶想假做自己写的,为何不自己动笔?
薄若幽脑海中一团乱麻,不由再拿起戏本来看,她忽而想,有没有可能,这戏本根本不是李玉昶自己写的?又或者,加此番唱段之人本就擅长模仿自己,且是李玉昶十分信任之人,于是他便令此人照着他的自己写下。
薄若幽瞬间想到了柳慧娘。
与李玉昶吃酒之人是柳慧娘,那夜与李玉昶说戏之人也是柳慧娘……
薄若幽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她看戏本花了不少时间,此刻整个楼船都安静下来,霍危楼必定也歇下了,她只凭此般猜疑,能去找何人?而明日玉春班便要下船了。
犹豫半晌,薄若幽觉得除了去找霍危楼,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她拿起戏本,整了整衣裙出了门。
走到霍危楼门前,薄若幽抬手敲门,几声之后,门内响起了脚步声。
很快,门被打了开,霍危楼一袭玄色大氅加身,衣襟半敞,看样子已经歇下了,看到薄若幽,他也是微讶,“怎么了?”
薄若幽福了福身,“侯爷,民女觉得李玉昶死的奇怪。”
霍危楼眸色微凝,“可有证据?”
薄若幽犹豫一瞬,有些没底气的道:“并无实证。”
霍危楼睨着她,片刻后转身往屋内走,“进来说话。”
薄若幽进了门,先给霍危楼看了戏本子,霍危楼诧异她竟然发现了此物,薄若幽苦笑道:“民女起初没想那般多,因不知如何处置,便带回了屋内,差点就要扔掉,却又没忍住翻看了一番,这一看,便让民女发现了异常。”
她先将戏本上写的故事说了一遍,又翻到最后一折,“侯爷请看,此处字迹与先前不同,民女看的时候,差点未曾发现,可有几个字太过明显,民女从前见过有人专门模仿别人字迹的,侯爷也请看看——”
霍危楼拿过戏本看了片刻,果真字迹并非一人,“字迹并非一人又如何?”
薄若幽令他看戏本所写,“这戏中陈郎落入忘川和李玉昶落入江中几乎一样,且偏生此折与此前所写字迹不同,侯爷不觉奇怪吗?”
霍危楼看着薄若幽,此案已定,本不必过多探查,且即便存疑,待明日玉春班下船,此事便与他们再无干系,可薄若幽却似连半点疑窦也不放过。
“的确奇怪,只是他即便是因此折戏而坠江,那也难以断定是有人故意谋害他,因戏是他自己唱的,酒是他自己喝的,亦是他顺着那杂物堆走了上去,而非旁人推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