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铃铛(第3/3页)

元青上前一步,阐述道:“东陵人有罪当诛,无罪释放,但凡不愿归附者,依楚律均充配疆域,不论王室抑或庶民。”

接上这话,元佑看向谢怀安:“谢统领,东陵皇帝罪恶滔天,难当君主大业,死不足惜,但旁人皆是无辜,理应充军或放归,不知余孽何人,陛下可是另有打算?”

谢怀安微默,谨慎道:“金吾卫行事乃陛下授意,不便细说,望将军见谅。”

缓缓浅啜了口清茶,池衍放下杯盏,低敛的眸心渐邃:“那就不用说了,送客。”

他这就下了逐客令,谢怀安愕然,略一斟酌后道:“池将军,不将余孽带回去,金吾卫难以交差。”

淡睨他一眼,池衍意味深长:“本王军中没有该入牢狱之人。”

他神色冷淡散漫,又是薄薄一笑:“还是谢统领认为,我赤云骑将士们连区区罪犯都拿不下?”

他所言罪犯,而非余孽,似另有深意,但谢怀安来不及多想,即刻垂首:“末将绝无此意!”

“看来陛下有许多事,没能与本王说说,回去告诉他,待收服临淮,本王回京后定会寻他叙上一叙。”

他话语不愠不火,却又无形中散发凌厉。

显然他不欲再多言,谢怀安犹豫再三,只得行礼告退:“恕末将唐突,深夜叨扰池将军。”

*

池衍回到王帐时,玉枕上的少女还在静静沉睡。

帐内清亮的琉璃灯已经熄了,只有案上一盏烛火摇曳,床边的地上一只古环四足炉盆中,炭火燃着暖意。

烛影斜斜,覆映上她瓷白的脸蛋,睡着后的模样恬淡安静,不见一丝骄纵,倒是乖柔极了。

她纤细的素手露在外面,交叠搭在锦衾上。

池衍站在床榻旁,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俯下身。

正想将她的手放到被褥里,小姑娘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抓得紧紧的。

池衍一顿,随后便听见她唇边溢出低低的呢喃,很模糊,但“父皇母后”的字眼依稀可辨。

手被她抓得很牢,肌肤递来冰凉,池衍稍有迟疑,最终还是在边上坐了下来。

旁侧的软塌传来响动,池衍循声瞥去,只见那一团雪白撅着臀。

他想到什么,轻唤了声:“乌墨。”

乌墨停了动作,异瞳对上男人不容置喙的视线,扭捏了下,它只好叼着手链,三两下跳到他膝上。

池衍取走它嘴上的手链,轻拍了下它白绒绒的脑袋。

薄唇含笑,低沉道了句:“小姑娘的东西都要抢。”

乌墨“噫呜”了声,扬着尾巴乖乖埋首在他腿上。

雕花手链躺在他右掌心,借着微渺的烛光,能瞧出那表面刻了一个“笙”字。

既是贴身之物,想来八成是姑娘家的小字。

池衍指腹缓缓抚过瓷铃铛,这只玉瓷铃铛乃不可多得的青瓷所制,镂空图案分明是他从未见过的纹路,却也不知怎么的,偏就有几分眼熟。

他鬼使神差般慢慢一摇,里头的玉珠子便荡出清吟。

就像是弹在了他的心弦上。

极短的一瞬,他的心跳被勾得一颤。

恍如有什么穿透过刀戈剑戟,从千里外的天涯遥遥传来,又缥缈散尽,只留了一场空泛的梦。

似一叶渐远的兰舟,望得见,却抓不住。

又是这种感觉……

池衍闭上眼,脑中便浮现出小姑娘的面容。

从她入帐那一刻起,从他听见第一声铃铛响时起,心上强烈的惆怅便萦绕不去。

“哥哥……”

身边一句轻轻的梦呓,池衍缓慢睁开眼睛,低下目光,淡淡扫去。

但见少女黛眉精致,纤长羽睫弧度柔美,温软的双唇微微抿着。

大抵是梦到了什么,她眉间的蹙痕久久不退。

他回想方才,眸色渐渐深幽,无法解释为何自己会对一只瓷铃铛有如此反应。

夜渐深,靠坐床边,他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