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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沅蹙眉,这算怎么回事?
她都做好了再次见面被他冷嘲热讽,或是被他呵斥威胁的准备,可现在,他非但没朝她说重话,反倒……上来就抱她?
裴元彻是这般心胸宽容的人?顾沅是不信的。
一时间,她脑中闪过了许多想法。
难道他并没有重生,并且,他对她逃跑的理由依旧一无所知?
若真是这样,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哄骗他?
若他并不知道上辈子的恩怨,自己却因着上辈子的事而逃离这辈子的他,是不是对他不公平?
可是,一想到前世种种,她实在做不到与他心平气和的相处……
思及此处,顾沅深吸一口气,再次推他,语气严肃,“你放开我。”
这次,裴元彻松开了拥抱。
他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俯身凝视着她,视线从她精致的眉眼,一寸寸的挪动,仔细打量着。
“瘦了。”他淡淡道。
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他的眸光猛地闪烁两下,呼吸也变得急促。
顾沅感受到他这目光,心中一沉,手下意识遮住自己的肚子。
她这防备的动作,让裴元彻眸色一黯。
顾沅盯着他,他也瘦了许多,眼窝深陷,英挺眉眼间是遮不住的疲惫,下巴也冒出一层青色胡茬,刚才抱她的时候,扎得她有些痒。
还有那双眼睛,这般凑近了看,布满了红血丝,也不知是熬了多久。
见她看着他,裴元彻薄唇微掀。
“孤着急赶来,一路风餐露宿,也没空打理,身上肯定不好闻。”
他低声道,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耳畔垂下的一缕发,动作轻柔的挽到耳后,“你别嫌弃,孤这就去沐浴更衣,等洗净了,再来陪你和孩子守岁。”
这话说得极自然,仿若寻常夫妻的寻常对话。
顾沅睫毛颤动着,狐疑的看向面前的男人,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中邪了么。
这般亲昵的口吻与动作,就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分开过,依旧是半年前东宫那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没有矛盾,没有逃离,没有铺天盖地的追捕……
可这些,分明是存在的!
顾沅捏紧了手指,蹙眉,满脸严肃盯着他,“你到底……”
话还没说完,男人的手指就攫住她的下巴,稍稍用力,他眸色沉沉,似诱哄,又似威胁,嗓音低哑,“大过年的,别说不高兴的事。”
顾沅心头一颤。
不等她再开口,男人放开她,转身,出了寝屋。
直到那脚步声远去到听不见,顾沅才愣愣回过神来。
看着归于寂静的房间,沉默良久,她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疼……
是真的。
刚才一切是真的,裴元彻真的来了。
这个意识在心头清晰后,顾沅的理智也逐渐回笼,心头大骇,这个时候他竟然跑来陇西,他是疯了么?
她虽不清楚朝廷上的党争到了哪个地步,但在皇位尘埃落地之前,他贸然离开长安,无异于给人趁机夺位的机会!
顾沅相信裴元彻一定比她更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来了,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还有他刚才的一言一行,是打算自欺欺人,粉饰太平?
这完全不像裴元彻一贯的作风。
顾沅紧抿着朱唇,只觉得她越发看不懂他了。
许久之后,顾沅坐直身子,朝外喊道,“小春,小冬!”
无人回应。
她心下一顿,掀开炕褥,穿鞋下榻。
走到屋外,不见小春小冬的身影,只门边把守着两个丫鬟。
顾沅问她们话,她们摇头,是两个哑的。
她再往外走,两婢忙咿咿呀呀拦着她。
顾沅蹙起眉,看着直愣愣跪在眼前的两婢,心情沉重。
这算什么?
裴元彻这是要软禁她?
院子里,明月清辉倾洒,照在屋檐积雪上,泛着凄凄冷白,与门廊重重的红灯笼一对比,黑与白,白与红,莫名令人胸口发闷。
不多时,裴元彻在一群奴仆的簇拥下,回到了院子。
见顾沅静静地站在门口,身上只披了件单薄莲青色长衫,他浓眉一拧,解下身上的乌云豹氅衣,阔步上前。
跪在地上的哑婢立即让开。
裴元彻给顾沅披上大氅,又顺势将她拥入怀中,“怎的在门口站着?”
大氅还带着他的温度,淡淡的沉香味将顾沅笼罩。
她没回他,只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下一刻,头顶的语调陡然变冷。
“你们是死人么,让太子妃在门口吹风。来人——”
两婢瑟瑟发抖,咿咿呀呀说不出求饶的话,甚是可怜。
顾沅心底一阵嘲讽。
果然,还是这么一招,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不再挣扎,闭了闭眼,道,“与她们无关,是我自己要在这站着。”
裴元彻垂下眸,扫了眼她的脸庞,须臾,淡淡道,“既然太子妃替你们求情,这回孤就饶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