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雨 她那时就爱上了他(第2/3页)

可长安里到处都是叛军,主要街巷皆拥堵不堪,车夫吆喝着驾车,仍是无法通行。

耳边尽是杀戮与惨叫,叛军在洗劫街边店铺,凡有不从者,一刀砍过去,不出半日,便血流成河,尸体满地,一时间,锦绣西京若人间炼狱,满目疮痍。

音晚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再耽搁下去,怕是叛军要杀红了眼,连平民也杀。她想下车抄小路出城,刚下了马车,便觉腰间一紧,腾空飞了起来。

她被一个络腮胡子的叛军掳上了马,任车夫惊惶大喊,叛军依旧飞马疾驰,任踩踏无数,没有停下的意思。

叛军看向横在马背上的音晚,她以素纱蒙着半边脸,为防万一,脸上还抹着锅灰,可一双眼睛清灵乌澈,美得惊心,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叛军笑道:“你们长安的小姐就是心眼多,把自己抹成这个样子,我敢打赌,你是个大美人,等到了地方,让爷快活快活,你若是活儿好,爷就把你留在身边,当个侍妾。”

音晚心里直呸:你也配。

她并不害怕,父亲派了侍卫暗中保护她,只不过刚才被人群冲散开来,如今他们见音晚被掳,顾不得许多,强冲过来,正拔刀的拔刀,抽剑的抽剑,要上来夺人。

正当她以为会得救时,突然一阵猛烈颠簸,马声嘶鸣凄厉,前蹄双双扬起,一道银亮剑光闪过,那叛军一声惨叫,被斩于马下。

音晚被喷了一脸血,横在受惊的马背上摇摇欲坠,她还未来得及害怕,便被人抱进怀里。

救她的人扬鞭驱马,调转马头,嘴里喊着“闪开”,便有人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音晚隔着血珠看向他,任寒风自侧面飞速掠过,却再也移不开眼。

谢府的侍卫们大约一时无法辨认此人是善是恶,又见他身边扈从无数,怕贸然出手暴露了音晚身份,反倒不妙,一时停在原地,等着音晚给他们提示。

音晚朝他们摇头。

她被他抱着骑马走了一段,突得说:“事实证明,他就是不如你,若他是个有能耐的皇帝,断不会将国家治理成这个样子,任由贼寇糟蹋长安,自己却躲了出去。”

萧煜没料到这小姑娘胆大包天,语出惊人,眉宇微翘,道:“你认识本王?”

他想看看她的模样,可她脸上都是血,还隔着层素纱,有些可怖,还有些滑稽,就是看不清本来面目。

萧煜一手扯缰绳,一手抱着音晚,分不出第三只手,便只有作罢,笑道:“你挺有意思的,要不你自己把脸擦干净,让本王看看你长什么样,若是看着还顺眼,本王就把你娶了。”

音晚刚要表露身份,听他这样说,倏地红了脸。

女儿家的羞赧未持续多久,便自岔路斜出来一个人,拦住萧煜去路,道:“殿下,宫城那边有异……”

萧煜脸色大变,将音晚放在路边,含笑对她说:“找地方躲起来吧,别再让坏人把你掳走了。”语罢,便扬起蟒鞭,一路驰骋而去。

他的身后,有成千上万的兵马,戴赤翎头盔,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明艳且炽热,是天降神军,给这灰暗的人间炼狱带来希望。

不出月余,叛乱便被平息,普天下人尽皆知,淮王殿下率军大战叛将,三战三胜,力挽狂澜,救社稷于危局。

后来,父亲告诉音晚,萧煜所率兵马都是当年昭德太子的旧部,当年太子罹难,株连了一部分,跑了一部分。后来先帝明白过来,临终时为昭德太子正名,追封了谥号,同时解除了在逃的太子旧部的罪名。

虽然这些年谢家从未停止对他们的追杀,但从明面上,他们已不是戴罪之臣。

父亲还说,那些人忠于旧主,不会做亏本买卖,必然和萧煜已经谈妥了条件,而且就冲他能无声无息地从西苑逃出来,双方至少在两三年前就已经勾连上了。

萧煜本来就不是池中物,趁势再起是早晚的事。

无论是那个天赋异禀、风姿卓绝的锦衣少年,还是犹如天降、救世扶危的神勇将军,萧煜的身上从来都拢着一团光芒,明耀闪亮,一旦出世,便是人间翘楚,无人能与其匹敌。

大约就是因为音晚见过最好的他,才总是不甘心,亦或是,她喜欢少年时的他,又爱上了十年后的他。

音晚从回忆中走出来,觉得凄凉又荒谬,轻摇了摇头,叹道:“我姓谢啊,姓谢就是罪,我究竟在做什么梦呢?又要贱到什么地步?”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大约是青狄在给她拿更换的衣衫。

音晚靠在池壁上,闭上眼,任热水漫浸身体,怅然道:“青狄,我有时候也觉得很没有意思,我是什么人啊,凭什么我爱他,他就该是我的。他早就不是从前的含章哥哥了,他也不可能是我的。再纠缠下去,难道非要死在他手里才罢休吗。我就该离开这里,既不做淮王妃,也不做谢家小姐,找一个亲人像亲人,夫妻像夫妻的地方,安度余生,对自己好一点,不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