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八十六(第2/3页)

大公主心下宽慰,有生气总是好的。

桓煊和桓明珪上前向皇帝行礼。

皇帝不动声色,只是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脸上刀伤,缓缓道:“怎的这么不小心。”

桓煊行礼道:“多饮了几杯酒,没看清脚下。请阿耶责罚。”

皇帝道:“都跌伤了朕还罚你做什么。”

向身旁的中官吩咐道:“去尚药局请林奉御来给齐王殿下看看脸上的伤,别留下疤痕才好。”

此事就此定论,中官领了命,便即去请医官。

太子沉着脸若有所思,看看弟弟脸上的伤,这样的伤口显是利刃造成的。

他又瞟一眼萧泠,直觉桓煊脸上这道伤一定与她有关。

可惜方才皇帝已经发话,认定了齐王脸上的伤就是不慎跌跤被石头划出来的,无论其中有何内情,旁人都不能再去深究。

阮月微自收到赵清晖的断手后,还是第一次与桓煊共处一室。

她心里发怵,脸色苍白,身子轻轻颤抖,却又忍不住去看他,许久未见,他依旧丰神如玉,脸上多了道伤口,反而如同在烈火中淬炼过一般,添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越发撩拨人心。

豫章王也是俊逸风流的人物,可站在他身边也如秋月遇见骄阳,瞬间相形失色。

桓煊的目光却始终被萧泠牵引着,压根看不见别人。

萧泠若无其事地起身向他行礼:“殿下的风寒痊愈了么?”

桓煊眼神本来如利箭,可与她四目相接,便成了强弩之末,不比曲江池畔的春风和柳丝硬一些:“多谢萧将军垂问,只是微恙,已无碍了。”

萧泠道:“岁寒时节,易感风寒,殿下多加小心。”

桓煊道:“多谢萧将军提醒,将军亦然。”

顿了顿,看向棋枰:“战况如何?”

老人向桓煊一礼:“程郎君棋力深厚,老朽自愧弗如。”

程徵忙道:“先生谬赞,晚生驽钝,多承先生谦让。”

桓煊扫了眼棋局,这一局已至中盘,姜延维的黑子已初露颓势。

皇帝笑道:“这位程小郎君少年英瑞,方才已胜了姜老一局。”

老人神色颓然,连道惭愧,叫人于心不忍。

姜延维是一代国手,若他年轻二十年,十个程徵也不是他对手,可惜他棋力虽厚,毕竟年高,思路不复敏捷,精力也不济。

皇帝求胜心切,病急乱投医地请他出山,却忘了这一点。

萧泠不好多说什么,却难免生出股英雄迟暮的悲凉,温声道:“萧某当年入宫曾有幸得姜老点拨,受益终身,棋圣之称姜老当之无愧。”

姜延维道:“萧将军谬赞,老夫此局已输了。”

继续战下去未必没有胜算,但他人老心也老,已经无心再与年轻人争锋。

皇帝脸上掠过一丝不豫,随即命人赐坐榻:“姜老歇息一会儿,看他们年轻人对弈一局吧。”

说罢看向三子:“三郎,朕记得你喜欢弈棋,不如和程郎君试试。”

程徵和姜延维便要将棋子收回棋笥中,桓煊却向程徵道:“不如就接着姜先生这局继续下吧。”

程徵微微蹙眉:“在下已占先机,恐怕对殿下不公平。”

白棋已占三角,形势大好,接着残局继续下,即便得胜也是胜之不武,他并不想占他的便宜。

他们虽有尊卑之别,但只要坐到棋枰前,便是以棋力说话。他迫不及待地想在萧泠面前赢他。

程徵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念头,他很清楚桓煊和萧泠之事已成过往,三镇节度使与大雍亲王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但方才看两人站在一起,只是淡淡地寒暄,两人周围却似竖起一堵看不见的高墙,墙内暗流汹涌,其余所有人都被阻隔在高墙之外,他也不例外。

他近来一直陪伴萧泠左右,几乎寸步不离,可她永远如隔云端,他竭尽全力也没法靠近咫尺,桓煊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地靠近她。

桓煊看了他一眼,却仿佛并未将他看在眼里,淡淡道:“无妨。”

上下有别,程徵不能再坚持,心道这局胜后定要重新请战,堂堂正正赢他一局。

“殿下请。”他不卑不亢地一礼。

桓煊微微颔首,在棋枰对面坐下,从棋笥中拈起一颗黑子,毫不犹豫地落下。

程徵眉头微微一松,心下暗自好笑,方才看他架势还以为是成竹在胸,却不顾黑棋生机生涩,不想着如何挽回败局,还一意孤行。

他拈起一粒白子,思索片刻,轻巧地落了下去。

他忍不住抬起眼,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萧泠,却见她望着桓煊方才落下的黑子,嘴角噙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是否也在笑这手棋的莫名其妙?

程徵嘴角也漾起笑意。他不是得意忘形之人,但能在心上人面前击败她曾经的男人,任谁都免不了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