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客从何来(73)(第3/5页)
王氏就放下手里的活儿,“我的乖乖,能拿钱办到的紧赶着办,倒也行。可二弟妹说的这个,这也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刘氏手里还拿着间出来的菜苗子,准备等会子回去给她院子里补苗呢,一听这个话,就道:“我觉得,不过是倾尽所能罢了。咱家现在这个条件,事达不到。”
林雨桐进来就笑,“三嫂说的是。不过是请来玩乐一日,有什么吃什么便罢了。”
但赏花嘛,不能做地上,也不能一点也不准备。马上喊人,在林子边搭建一排游廊,不用太复杂,就是茅草的顶就行,两边再添上两亭子,石桌往上一摆。这就可以了!
可饶是这点东西,也够一家子张罗的了,忙了两天。待客那天,又早早起来帮衬着做待客饭。
可哪里有那么复杂,有什么吃什么。正是野菜上来的时节,光是野菜就好几盘子,然后一点没忌讳,什么红烧猪蹄,熘肝尖,九转大肠。感觉就是有一头猪,十斤豆腐几筐青菜,就能凑出十桌席面来。
要说做这样的菜,那王氏和刘氏都行呀!王氏也不急着抛头露面的,只说:“叫你二嫂帮着待客……”
“对!叫二嫂去,我见了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厨下就交给我们了。这活我们做的比咱家的灶上婆子做的要好……”
楚氏则是赶紧回去,换了衣裳和首饰再出来。
其实这些人可真都没那么些讲究。来的时候倒是带了些礼,给老太太和周氏请了安,就被林雨桐带去杏林边上了。阳光下茅屋草舍,微风来花瓣点点,坐在这里,还真多了几分意趣。
林雨桐给泡了一壶花果茶,“都坐,乡野地方,不如山上的精致好。”
是说庙学。
吴六娘反倒是先接话,“山上的精致雕琢的太过,倒是不如眼下,自然朴实,茅屋草舍才是真风景。”
乔茉儿便笑:“那你是不知,咱们林先生当真是富贵堆里泡大的,能过这样的日子,说实话,我是纳罕的很。”
吴六娘张口就驳了这个话,“富贵万千,不如顺心一点。这有何可纳罕的?!”
乔茉儿一噎,她跟这个吴六娘其实没多大的交情,平时也不怎么往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个说话能噎死人的主儿。就差没明说,林雨桐在王府的日子过的并不顺心。
林雨桐再是想不到,她竟是如此一妙人,也跟着笑:“公婆慈和,妯娌和睦,无甚烦心事,顺心的不止一点。”
乔茉儿没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以后真不去营里了?我觉得有些可惜。”
吴六娘嗤笑一声,“替人家可惜什么?她一生的归宿看的见摸得着,咱们还不知道将来往哪里飘,还有时间替别人可惜?!岂不可笑?”
乔茉儿眼里暗淡了一瞬,“我辈如今发奋,求的不正是庙学复兴?庙学兴,则咱们前程无忧。”
吴六娘看了乔茉儿一眼,这次没有顶过去,“我自是盼着庙学兴的。是庙学把我会猪笼里救出来了,我知恩。可正是知恩,心里才怕有朝一日又回到过去……真等到那一天,只怕我这命也到头了。”
这话说的,一直没说话的白灵就看吴六娘,“怎么了?你爹娘把你关进猪笼里?这比那些高价卖儿卖女的畜生爹娘还不如!”
吴六娘苦笑了一声,正赶上楚氏带着人上菜,几样凉菜上桌,烫了一壶杏花酿来。
楚氏特别殷勤,在边上介绍这个菜那个菜的,都是野菜。吴六娘抿了一口酒就笑,“这位嫂子,这个不用说的。咱们都识得的!”
楚氏有点尴尬,“那个……那你们慢用!慢用!”
气氛有些不对。
林雨桐跟楚氏摆摆手,楚氏利索的走远了。去了厨房不免嘀咕,“之前我不还理解我家二妹,觉得她未免自视太高。可如今见了那几位姑娘……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白活了。难道咱们去不如她们?”
“都是天庙的人。”王氏低声道,“人家选才,总有独到之处。”
刘氏就道:“之前没见过穿青白斗篷的那姑娘……”其他两个倒是扫见过,只一个像个生人。
楚氏就咂舌,“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说话那叫一个厉害。她一开口,我就觉得待在那地方哪哪都不对!”
三人说的是吴六娘。
三两杯下肚,吴六娘不看其他人,只看林雨桐:“我只想问问,林先生何以这般抗拒庙学。”
先生是对大夫的另一种称呼,比郎中更郑重一些,大营里不知道何时开始都管林雨桐叫林先生。
吴六娘又端着酒杯一口灌下去,“我父生前是举人,为人颇有些叫人称道的地方。在当地颇有些名气,族里依仗先父,很是风光了几年。后来家父出门会友,遭遇意外,重伤之后不治身亡。彼时母亲身怀六甲,我又正年幼,只是个姑娘而已,族里意欲夺我家业,母亲遭受这般接连的打击,动了胎气之下,早产一尸两命。族里以教养我为由,替我代管了家业。幸有族中一守寡姑婆垂怜,幼年虽贫苦,然教养不曾落下。这姑婆曾在府城庙学进学,在我看来,是个颇有见识的妇人。她教我养我,直到我十二岁……那一年姑婆病逝,我又孤苦一人。幸而姑婆有些积蓄,我以守孝为名,关门闭户过日子。姑婆临终遗言,叫我不必为了那些钱财产业跟族中翻脸,日子过的好坏,不在于别人能给你多少,那在于你自己将来能抓住多少。我谨记这些话,从不曾提过叫族中代管的产业。可饶是如此,族中依旧不肯放过我。十四岁那年,族中替我相看婚事,定的是县令二姨娘的侄儿,这婚事我本也看不上。能送女儿去做姨娘,这家中便是好也有限。这端是个面上光鲜,有面子无里子的亲事。我正说想法子联系舅家,结果更荒唐的事发了,原来定亲时对方已然是病入膏肓,订了亲没两日,便昏沉不醒,没过半月,人没了。族中要我守着,照样替我照管着产业……我那时才明白,人这要恶起来得有多恶。为了不归还家产,硬生生的用这法子将我留在了家里。我那时候就想,我父亲没了,可还有我。我是女子,难不成我就不能要回属于我父母的东西?我愤懑,我不甘,我甚至几次都想点一把火,把整个村都给点了……”她说着,连灌了几杯酒,“族长的亲外甥,也是吴家的外甥,整个一浪荡子,半夜里爬墙墙占我便宜,被我设下的捕鼠夹了脚,我将其打晕,扔了出去,不想惹是非。不想此人不得人心,我将其仍在大路上,是为了叫人能及早发现的。可估计有人发现了,却将其拖到后山的林子里,连着几天下雨,无人上后山去。等被人发现,人也烧迷糊了,那脚上的伤也化脓了,被郎中切了一根脚趾,才算把命救下了。可人一醒,就嚷着是我害他……族里便说我不守妇道,要将我浸猪笼……你们说,这个世道可笑不可笑?别说我没有如何,便是我真如何了,干卿何事?只是赶巧,庙学招人了。跟姑婆相好的周婆婆,也曾是庙学的学生。她应该是听说了我的事,特来搭救我,告诉我,非庙学不能救我的命。庙学遴选之时,我跟先生们和盘托出,于是,我直接入了庙学,才有了坐在你们面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