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3/5页)

见到关瑶后,吴谭二人僵了僵身子,都还是勉强唤了她一声“三少夫人”。

关瑶耳根子软,最是听不得人夸,将才那句已经让她很是飘飘然了。是以,她当即瞥了喜彤一眼。

喜彤会意,立马掏出绣囊。

几息后,吴启与谭台捧着几枚烫手的金锭子,很没骨气地咽了咽口水。

吴启最没出息,反应也是最快,他登时搓着手殷切道:“少夫人迟些再来吧,这会儿崔司成在里头的。”

“崔司成?”关瑶转了转扇轴,顺口问了声:“是夫君的老师么?”

吴启点点头。金锭子还沉沉地压着荷袋,他有意多给关瑶说几句,可这嘴才刚开开,冷不丁被才反应过来的谭台给抢话道:“少夫人,这位崔司成可不是一般的老师,在郎君心中,是待崔司成如父的!”

与吴启不同,谭台本就是个大粗嗓门,这会儿因着急切,声音越发是高了些,不多时便听得道“吱呀”声响,书房门开了。

“吵什么?”裴和渊立在槛栏之后,脸色极其难看,显见是动了怒的。

“衍思。”和蔼的,带有提醒之意的声音响起,拄着手杖的老者也出现在书房门口。朝外见了关瑶,他温和一笑:“这位便是衍思的夫人罢?”

近七旬的老者,下巴已经矮瘪后缩,枯削的脸上也满是风霜刻画出的纹沟,但到底是一生研习孔孟章句,投身教掖后进的老学官,那周身气度仍是温儒有加,且一望便知内峻外和,而非那等苛细之人。

不用想也知,这位便是崔司成了。

关瑶弯起眉眼,收了扇子走到阶上。只在给长者行礼时,原本的“崔司成”到了嘴边,吐出的却是句:“老师。”

这熟络的称呼,当即引得裴和渊板着脸瞥了她一眼。

关瑶特别不拿自己当外人,心道崔司成既是自家夫君的老师,那便也是她的老师,她并不觉得自己这般唤有什么不妥之处。

崔复识倒是蔼然笑着,颔首受了这声唤。

“早便听闻老师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有幸。”嫣然笑着,关瑶又嗔了裴和渊一眼:“夫君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老师入坐,我去让人备些茶果子来。”

崔复识摆摆手:“不用忙了,老朽这便打算回府的。”

“老师这便走了么?”关瑶投去惊讶的一瞥,诚心挽留道:“天时还早,老师不多坐片刻么?”

崔复识笑着摇摇头:“你二人将才成婚,老朽本便不该前来打扰的,只是想到家中有块藏砚,意欲赠予衍思,这才贸然登门。”

老者挂着善气的笑,自手杖上取下一串穗子,递予关瑶道:“来得匆忙,不曾给你备礼。这是老朽那小孙儿编的杖头绳,不起眼的小玩意……”

话还未完,关瑶便毕恭毕敬地叠起双手去接,嘴里无比恳谢道:“谢老师赐赠,我一定好好带着。”

落入掌中的,是条穿着几枚彩珠的穗结,既可做物饰,亦可头尾相连套在腕中。

关瑶受了那穗结,那股子爱不释手的欢喜,瞧着分毫不似作伪。

崔复识徐徐笑着,对裴和渊道:“衍思,你性子淡,你夫人是个外朗的,倒与你相补足了。”

闻言,关瑶目光湛湛地抬起头,欢快道:“老师是说我与夫君相配得很,堪称天造地设么?”

裴和渊斜看关瑶一眼。

天造地设,亏她说得出来。

崔复识呵呵应过,又回身拍了拍裴和渊:“莫要沉在往事出不来,向前看,总是好的。既已成家,往后便好生过日子罢。你父亲若泉下有知,定也欣慰。”

裴和渊抿了抿唇,指节微蜷。

崔复识又去看关瑶,笑道:“姻缘天定,你二人既已成夫妇,想是上天自有其意在的。你二人啊,定要美满和乐。”

“谢老师吉言,我和夫君很恩爱的!”关瑶忙不迭应和道。

崔复识满意地笑了笑,叠起眼角道:“好了,天时不早,老夫也该回了。”

裴和渊上前一步:“学生送老师。”

崔复识摆摆手,无声拒绝了。

老者拄着手杖,缓步走出院落,因那满头华发,背影愈加有迟暮之感。

不知怎地,关瑶心中莫名生出些怪异感来。不管是老者适才挥别时的笑容,还是此刻的背影。

她想起外祖父去世的前一日,也是这般精神矍铄,在花园子里来回地逛,拉着儿孙的手或是叮咛嘱咐,或是微笑注视,平平常常的温慈目光,不见有何大憾。

可翌日才知,那是老外祖在交待遗言。

但不同的是,外祖父缠绵病榻多年,那日的反常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而这位崔司成除了腿脚有些慢外,瞧着还真不似有恙在身。

关瑶偏头:“夫君,老师的身子可还好?”

裴和渊盯着崔复识的背影,瞧着似有些失神,待关瑶问到第二遍时才在转身回书房前,淡声答了句:“老师有些痹症,阴雨天腿脚不大灵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