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致最亲爱的彼岸(第4/6页)
罗小雄抱着巴黎,这一路跑得又猛,脸颊通红,气息都很急促,他飞快地瞥了眼一边同样愕然的邓夕昭,视若无物般转过视线来,低头看着雅乐,再度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雅乐……”
“怎么了?”雅乐伸手拍抚歪着脑袋趴在罗小雄肩膀上的巴黎脊背,“你们怎么来了?”
罗小雄怎么能直言告诉她说,自她走后,巴黎乖乖在念拼音背汉字,罗小雄一个人望着阁楼窗外黑蓝色的寒冬天空寻思:梵高的画展?听说过他的作品要来滨海,就在离德庆坊不远处的美术馆里展出。问题是雅乐又不画油画,她怎么会突然想去看梵高的画展?和谁一起去?到底是谁邀约了她?他突然记起在法文课上曾听邓夕昭介绍过梵高,无比景仰地讲他笔下的浓墨重彩的法国咖啡馆和麦田,充满无边的浪漫情怀。梵高不就是个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送给妓女的疯画家嘛,而他时好时坏的疯病也是因为梅毒入脑引起的,搞点艺术创作就一定要把自己搞得身心残疾吗?最后还自杀——只能说是放浪,实在看不出哪里有浪漫。一个念头突然闪入脑海——会不会是邓夕昭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约的雅乐?衣冠禽兽、图谋不轨!
“巴黎她……她突然不舒服。”罗小雄慌忙之下打出儿童牌。巴黎趴在罗小雄肩头,很配合地咳嗽一声。
雅乐伸手去摸巴黎额头:“我出门时不还好好的吗……不烫啊,没有发烧?”
“嗯,她……她不是发烧……她是……”
邓夕昭认出罗小雄是法文班上新近加入的学生,只来过没几堂课,但不清楚他和云雅乐是什么关系,尤其是手里抱着的这个女童,要说是妹妹,年纪也未免差太多。
“巴黎她吃鱼,好像被鱼刺哽住了。”罗小雄想出一个死无对证的完美谎言。
“我们今天晚饭没吃鱼啊。”雅乐一边说一边让罗小雄放下巴黎,让她张开嘴检查她的咽喉。
“还不是隔壁王伯伯,他们家晚上烧了红烧鲫鱼,儿子加班不回家吃饭,菜太多了,就端了一条过来,我才出去买瓶水的工夫,回来就看到鱼没了,巴黎她咳嗽不舒服了。”罗小雄边说边蹲在雅乐身后,冲仰着脸大张嘴的巴黎拼命使眼色:“对吧,巴黎?”
邓夕昭完全成了路人,罗小雄无视他,雅乐无暇理会他,他们俩并肩蹲在地上又是拍又是搂那个小女孩,仿佛亲密无间的一家三口。
罗小雄很得意,衣冠禽兽,让你阴谋落空。论设局你够老谋深算,论搅局我可别有所长。
“要不要去医院?我有摩托车。”邓夕昭对雅乐说,“就停在美术馆门边,不过载不了四个人。”
寒风里,罗小雄孤零零地站在南京西路边,望着邓夕昭开着摩托载着雅乐和巴黎绝尘而去,怒骂“禽兽”。妈蛋,这里是人流最密集的中心城区,打车比打劫都难,半天都看不到一辆空出租。
没想到还真有那么多人吃鱼被鱼刺卡喉,夜晚皇普中心医院的五官科急诊处门庭若市。
带着孩子排队候诊,邓夕昭问雅乐:“在美术馆里,我没听错的话,你叫她巴黎?”
“对,她的名字就叫巴黎。”雅乐摸了摸巴黎的后脑勺,低头对她微笑,“云巴黎。”
“是你堂妹?”
雅乐抬起头看了看邓夕昭飞扬的浓眉下星星般明亮的眼眸和阳光般和煦的笑容,觉得他是除了德庆坊那帮兄弟姊妹以外最可以信赖的人,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不是堂妹,是我在街上遇到的小孩,我不能让她睡在马路上,就把她带回家了,跟我姓,巴黎是她原来的名字。”巴黎就在身畔,雅乐不愿说她妈妈死了,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的事实,孩子虽然还小,但冰雪聪明,她都懂,她也有自尊心。
邓夕昭很愕然,隔了好一会儿才赞道:“你真的好有爱心。你自己都一个人……”他知道她父亲不在了,母亲也在几年前就离家和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只有她孤身一人守在穷街陋巷深处的一个修车铺。
巴黎一直在观察对门房间里的医生是怎么给求诊者看病。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地张嘴示意。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的一个女医生拉过探灯照着男人的嘴,一手用一根竹签压住他舌面,另一只手从桌上的白瓷托盘里拿起一支长到匪夷所思的巨型镊子,眯起眼睛朝男人口腔里钻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