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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实在是太快,马上就要上路了。七点钟早餐就匆匆结束了,因为他得早点出发,要赶在普利茅斯过夜,然后在那儿乘早班轮船。那是一艘商船,他得坐那艘商船到马赛,到了马赛就可以抽空转转意大利。这一路是很漫长的海上旅行。那是一顿阴冷潮湿的早餐,威灵顿把马车停在门口,车上很快就堆满了行李,几匹马已是蠢蠢欲动,急于要走。这时安布鲁斯转过身,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对我说:“要把一切都照料好,别让我失望。”

“这叫什么话,”我说,“我可从没让你失望过。”

“你还年轻,”他又说,“我留给你的担子很重。总之,你要明白,我所拥有的一切也都属于你。”

我想,那时要是我坚持的话,他可能会让我跟他一起去。但我没再说什么。我和斯考比把他扶进马车,又把旅行毛毯和手杖递进去。他从开着的窗口朝我们笑了笑,然后对威灵顿说:“好了,威灵顿,走吧!”

于是他们沿着车道走了。天空开始下起雨来。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冬天的日子一如既往。我像以前一样思念他,同时又有很多事情要忙。有时想找个伴,我就会驾车去看尼克・肯达尔教父,他有一个独生女儿,叫露易丝,比我小几岁,和我从小一起玩大的。她长得很结实,人也很实在,而且挺漂亮。安布鲁斯以前总开玩笑,说她会做我的妻子,可我心里从没这么想过。

十一月中旬收到了他的第一封信,信是他去马赛时坐的那艘商船捎回来的。信上说他一路很顺利,天气也很好,只是在比斯坎湾稍微颠簸了一下。说他身体状况良好,兴致也很高,急着去意大利玩。他不大敢乘坐公共马车,怕把他带到里昂去,于是就自己雇了马和车,打算沿着海岸进入意大利,然后再转去佛罗伦萨。威灵顿听了直摇头,说那样会出事的,他坚信一点:法国人没一个会赶马车,意大利人则都是强盗。然而安布鲁斯并未遇上麻烦,从佛罗伦萨寄来了第二封信。他的信我都保存着,现在身边有一大捆信件。在以后的几个月里,这些信被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在我的手里反反复复地摸来摸去,仿佛手指的接触,能使我从中获得比语言更多的内容。

就是在寄自佛罗伦萨的第一封信——显然他在那儿过了圣诞节——的结尾处,他首次提到了表姐瑞秋。

“我结识了咱们的一个亲戚,”他在信中写道,“你以前听我说起过科林家族吧,这个家族原来在塔默尔有家业,后来卖给了别人。查查家谱,可以发现上上一辈有个科林和艾什利家族的人结了婚,这个支脉便有了后裔,其中有一个孩子出生在意大利,由一个穷困的父亲和一个意大利母亲养大,年纪轻轻就嫁给了一个叫桑格莱提的意大利贵族。这个贵族好像是在有次喝得半醉和人决斗中丧生,给他妻子留下了一大堆债务和一座空荡荡的大别墅,但没有孩子。这个桑格莱提伯爵夫人,或者叫她自称的名字瑞秋,就是我的表妹。她是个很敏感的女人,也是个好伙伴,她很尽心尽职地带我看了佛罗伦萨和罗马的花园,这些地方以后咱们俩要一起去的。”

安布鲁斯能有个朋友,而且还是个热衷于园艺的朋友,对此我感到很宽慰。因为我对佛罗伦萨和罗马的社会背景一无所知,所以一直担心他在那里不太可能结识英国人,现在至少有这么个人,祖辈是康沃尔的,这样他们俩就有了共同之处。

接下来的一封信几乎全列满了各种花园,这些花园虽然不在一年中最繁盛的时候,却似乎给安布鲁斯,还有我们的那个亲戚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已逐渐对咱们的表亲瑞秋产生了诚挚的敬意,”安布鲁斯在初春时写来的信上这么说,“而且一想到她跟着桑格莱提那个家伙受的那份委屈,心里着实难过。这些意大利人简直就是一帮无耻的恶棍,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她在外貌和行为方式上都和你我一样,俨然一个英国人,就好像昨天还生活在塔默尔似的,只是对家族了解甚少,一切都得我讲给她听。谢天谢地,她绝对机灵,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丝毫没有妇道人家常有的喋喋不休的毛病。她帮我在费索勒找了很好的住处,离她的别墅不远,随着天气日渐转暖,我会更多地去她那儿,在阳台上坐坐,或者去花园里逛逛,这些花园的造型和里面的雕塑看上去都是出自名家手笔,不过我不大熟悉。她的日子怎么过的,我不清楚,可我猜想她大概得把别墅里许多值钱的东西卖了还丈夫欠的债。”

我问了尼克・肯达尔教父,问他对科林家族有没有印象,他说有印象,但印象不好。“他们是一些不负责任的家伙,”他说,“我小的时候只知道他们赌博,把房产和钱财都输光,现在留在塔默尔那里的只不过是个破烂不堪的农场。四十年前就衰败了。这个女人的父亲一定叫亚历山大・科林——我想他消失在大陆了,他排行第二,和他父亲一样,不过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安布鲁斯讲到这个伯爵夫人的年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