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油画系文艺男青年之烦恼(第16/19页)

  哎,你别走啊!我不想跟阿朱单独相处啊!

  阿朱什么都觉察不到,他边吃饭边说:“桃儿,把风扇开大点。真热啊,今年特别热,这都几个月没下雨了?”

  考验我的时刻来临了。

  我眼前这个人,阿朱,男,我的普通校友。他还有一年毕业,毕业后我们的生活全无交集,把握好啊桃儿,把握好,再有几天他就回自己的宿舍去了。我深吸一口气,觉得內心越发之强大,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还站着我妈。

  “你待着吧,有事打我电话。”我严肃地对阿朱说。

  阿朱目送我出门,大喊说:“喂喂喂,桃儿!回来啊!怎么每个人都这样,给我倒杯水啊桃儿!”

  我设想自己就蹲在徐真人的宿舍,阿朱一叫唤,便过去目不斜视地把事做了,然后再回来蹲着。事实证明此事行不通,阿朱毕竟腿没折,不按他那个劲头儿就算腿折了也能拄着拐串门儿。

  第二天核儿和徐真人相约去了电脑城,宿舍里只剩我和阿朱。天气太热,我从图书馆吹空调回来,看见阿朱正趴在床上睡午觉又脱得赤条条,连条裤衩都舍不得穿,结实的臀部就这么晾着。

  我当场就疯了。

  我足足喘了五分多钟的气才爬起来,心中已经没有了斗争。

  他在激怒我。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忍耐?至少应该先下手。

  这颗星球是因为什么而运行的?草丛中的母狮专注着盯着一只角羚,猎鹰突然从高空对着兔子俯冲而下,北极熊一口咬住了探出冰孔呼吸的海豹……

  是欲望,是对食物的欲望,对名利、权力、自由等的欲望……

  我的后背在痉挛,我的双腿在打战,大汗淋漓,呼吸粗重,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朝阿朱扑了过去,在碰触的一瞬间,他突然翻身!然后我挨了一记肘击——我挨了一名一米九二的、体育系的肌肉发达程度排前三的、曾经练过十年散打的壮汉的肘击。

  我醒来时,四周白茫茫一片。

  阿朱、核儿和徐真人围坐在我身边,阿朱柔声说:“这是医院,你别动,好好躺着。”

  我头痛欲裂,眼前仿佛戴了老花镜,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我……脸上疼,还有……怎么觉得……不太透气儿啊……”

  “废话。”核儿说,“你的鼻梁断了。”

  “哎!你别动啊!别怕,没事儿!一准儿帮你接回去!医生说了还能弄得比以前更漂亮些……你哭个什么劲啊?我的好桃儿,好哥们儿,争气点儿行不行?”

  阿朱歉疚地说:“对不起桃儿,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条件反射,以后不会了!保证不会!我、我……”

  如果不是脑袋被固定了,我一定会扭过去把他的屁股咬下来。

  算了,不用道歉阿朱,这是对我的惩罚,咱们不会有以后了,你把我彻底打醒了。佛经里说“醍醐灌顶”,我还是等着真正属于我的缘分吧。

  啧,鼻子好痛!这算是什么玩意儿!真累死人了。

  三天后我出院,买车票去了杭州。

  杭州真闷热,我拒绝来自学校的任何电话、短信、微博、邮件,打着绷带站在西湖边上暴晒,但凡经过的都以为我要自杀。后来我的钱包被人偷了,有个好心的警察叔叔给我买一盒饭,还帮我联系了救济站。可是我没去,我给人画像挣了几十块钱,上了火车又回去了,还正好赶上开学。

  核儿带着我去公安局销案,一路上他不停地数落我,还说:“阿朱很惦记你。”

  我真不愿意惦记他。

  从我回去的那天起,这座城市就开始下雨,大雨、暴雨、雷雨轰轰隆隆地下了二十多天,学校里也涝得不行,天气比人还阴晴不定。我以前的几幅得意之作全霉在柜子里了,我把它介?出来,拾掇拾掇,然后烧了。

  从九月开学,到一月放寒假,我再没意愿见阿朱一面。纵然他带着十几个人在宿舍门口堵我,也让我翻窗逃了。

  他追在后面高喊:“桃儿!到底要怎样道歉你才肯原谅我!”

  别整得跟言情剧似的,再说我从来就没责怪过。这是一场我与自己的战争,唯有依靠时间我才能打贏。

  差不多到来年三月,我才能比较自若地面对阿朱,不会产生某些邪念。阿朱很高兴我重新接纳他当朋友,经常来我们宿舍厮混。有一天他拎着整箱啤酒过来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就是本市的防暴大队,哥们儿要当警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