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2页)

说完这句,李德忠便伏跪了下去,脸色泛白:“老奴死罪,请陛下处罚。”

不知过去多久,苏衍才开了口:“那你为何要把此事告诉孤?”

李德忠伏在地上,声音里夹杂着痛苦:“是因为老奴实在不想看见陛下误会太傅了,就算是这些年老奴通风报信,也绝没有做出背叛陛下的事!”

“老奴照顾了陛下十年,早已经生出了感情,自然不可能背叛陛下。”

“这段时日,老奴甚至在想,就算是背叛太傅府,也要护住陛下。可谁知,昨日太傅却对老奴说……让老奴忘了当年的事,专心照顾陛下。”

苏衍睁大了眼,沙哑着声音:“竟有此事?”

“是……”李德忠根本不敢看苏衍,自说自话,“陛下昨日去的那个密室,是当年先帝修建的。修建初始,是为了……囚/禁慕太傅。”

“你说什么?”苏衍的气息都不顺了。

“那种地方,慕太傅如何还想再去一次?那无疑对太傅来说是用刀刮在他身上!可昨日太傅为了陛下,还是去了。”

苏衍全身脱力般的垂下了手,喃喃自语道:“我竟然不知,还在那个地方用鲍宏来试探他……”

他的心脏拧着疼,像是被人用大手捏住。

苏衍眼眶赤红,怕自己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他为何不说?

想起昨夜殷牧悠最后那句话——

他说,臣死之前,都会这样陪着陛下。

原来那句话竟是真的。

又甜又暖,就像是谁在用刀子戳他的心一般。

“李德忠,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奴当初只是个洒扫太监,许多事情并不清楚。只是慕家犯了事,先帝又觊觎慕太傅已久,慕家便把太傅送到了宫中。美其名曰是为当时还是皇子的您找一位太傅,实则……是满足先帝自己。”

“这也只是老奴自己的猜测,慕家是百年士族,怎会在那个时候突然闯下大祸?”

苏衍脸色苍白,嘴唇都被他自己给咬破,此刻还渗出了血。

这么说来,是父皇使了卑鄙的计策。

“慕太傅自然百般拒绝,多次惹怒先帝,后来先帝走了歪路,便想出了那样的法子。”

“那段时间,愉妃也偶尔帮慕太傅,全靠这样才撑了下来。”

苏衍呼吸紊乱:“母妃?”

李德忠点了点头:“慕太傅明面上可是先帝为您选的,愉妃怎么可能不关注?然而在紫寰宫密室,慕太傅几乎被关了半年之久。”

“只是出来以后,慕太傅就完全变了,偏激自私,都是自这件事情而起。要知道当年的慕太傅,可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李德忠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仿佛是从梦里传来,隔了一层雾气。

苏衍起初愤怒,后来又满是心疼。

他从未去了解过这些,也不会有人告诉他,所知全是源于表面。

听到一半,苏衍都无法想象,他究竟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才会从一个钟灵毓秀的士族公子,成了自私狠厉的弄权之人。

等苏衍听完那些往事,天都暗淡下去了。

苏衍吩咐李德忠下去,紫寰宫内只剩下了他一人。

苏衍手里提着一盏宫灯,逐渐走到了紫寰宫内室。在一副画像面前,苏衍点燃了桌上的琉璃灯,借着微弱的灯火,他抬头望向了那幅画。

画像里是他正值壮年就驾崩的父皇,和苏衍的眉眼足有三分相似。

苏衍对他的感情一向很淡薄,甚至对他的印象也不多。

而今日,苏衍却扬起了头,深深的朝他看了过去,仿佛在同他凝视。

“父皇,看来我果然是你儿子,咱们苏家喜欢的,从十年前起就如此相似。”

“您若有灵,是不是也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将他折磨成这样,您可曾有过一丁点儿的后悔?”

若换做是他,遇到了这些事情,会如何处之?

大约是把他们苏家人全部杀光,再把大周朝弄得里忧外患,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而太傅却选择让他亲政,却选择在昨天的雪夜里来找他。

苏衍取了画像,眼底燃烧着一团幽火:“放心好了,儿子会替你照顾好今歌的。”

画像被点燃,扔到了铜盆里。

先帝的脸被火苗逐渐吞噬,被烧成了灰烬。

风雪夜里,那些灰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