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欧明信片(第3/6页)

楚澄和同学脱了手套出来的时候,看到她,有片刻的意外,而其他高大的北方男孩子们皆露出会意笑容丢下楚澄离开了。

微岩仿佛有郑重的秘密一般把烧仙草塞给他,“我们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于是在那顿随意解决的午饭后,他们坐了十分钟的公交,循着那日微岩看到的尖顶找到了夏鸣说的基督堂。推开铁栅的侧门,微岩仰起头看这座清朝时候的深灰哥特式建筑,满眼的欢欣。她没有看到身边男孩的目光瞬间陷入了汹涌的寂静。

平静午后,唱诗班在为主日活动排练大哈利路亚,微岩画了十字跑进去,在教堂的角落掀开风琴盖,跟着合了起来,负责排练的老人给了她一个默许的微笑。

楚澄站在门边,看着弹琴的微岩,禁足一般杵在那里,默不作声。

微岩抬起头来看他,觉得此刻如同回到相识最初,而她终于能够以最近的方式陪在他身旁,于是心也在圣歌中妥帖而笃定下来。

后来,他们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微岩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位置。我们来这里做义工,好不好。”

楚澄没有作声,只是点头。微岩转过脸来看他,却在他看向前方而分明无处安放的眼神里看出了某种沉落的空洞来,那神色从未出现在微岩的经验中,甚或遥不可及,亦未曾想过同样的神色亦会在许多个经年之后复刻在自己的脸上。

于是,他们开始了在另一座城市的教堂一起做义工的生活,只要楚澄没事,他都会来。再往后,他添置了一辆自行车,空闲的周末就载着微岩一路骑到教堂去。微岩说:“你看那家店换招牌了,你看那里拆掉了。”楚澄轻轻地“嗯”。

其间,夏鸣找过微岩,她都拒绝了去乐团,因为她最初学习风琴只是因为楚澄,现在与他共同在那座隔绝时空的尖顶之下,便再无其他念想。

只是为了感谢夏鸣,微岩请他吃了一顿饭,在学校西门的清真餐厅,大快朵颐地吃烤肉。夏鸣忽而问她:“我去了几次琴行都没有再见过你。不弹了么?”

微岩摇头,说:“我在教堂给唱诗班伴奏,很满足,没什么上进心。”

他说:“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来找我。”说着递给她一张名片,是一家负责民间乐团演出的公司。“我会去这里,世界各地跑一跑,只求旅行,也没有什么上进心。”

微岩接过来,放在口袋,亦没有多想。

夏鸣送她回寝室的时候,说要常去检查,要分餐少食,不要忘记买花生,要多穿衣服暖着胃。就像在医院里她不知如何开口与他道谢,这嘱托她亦不知如何应对,这是她与楚澄之间从未有过的情形,于是心里霎时涌起了惆怅来。

再见到夏鸣,是毕业生晚会,楚澄担纲主持,微岩找楚澄讨要了票,坐在角落。

夏鸣作为校乐团的团长完成在这个学校里最后一次的演出。他低着头拉琴,而后起身弯腰致意,笑容和舞台上的灯光一样的暖。微岩坐在那么远的角落,仿佛也能够被感染,不自觉笑起来。

互动环节刚开始,夏鸣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半蹲在过道上。“我在台上就看见你了,非毕业生应该领不到票的。”

微岩指着台上的楚澄,可是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但是那一瞬间犹豫的背后夏鸣即刻一览无余。

进退两难间,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的游让戏楚澄中招。学长问他是否有女友,是否有深爱的人,微岩远远看着光鲜舞台上的他,心底安静下来,而楚澄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深爱又如何。”

瞬间微岩想起动荡车厢里紧紧抱住她的那个男孩,不知如何是好,眼泪落下来,起身离开。她觉得他不是善于敷衍了事的人,因而她相信他的摇头是真心。

而他明明知道,她就在台下。

免不了的分别

夏鸣说:“他是自私的人,他并不适合你。”

可是爱情从来不是因为合适而发生,年轻时候女孩大多会爱上一两个浑蛋,可是楚澄那样干净美好,连浑蛋都不是。

此后,沈微岩还是一如既往等楚澄上自习,给他占座,为他买饭,努力抓紧陪伴他的每一秒钟,心里有执着的相信。她相信他会看见她,她相信他只是忙得忘记还有爱情这回事。至少,陪在他身边的始终是她,没有别人,那么未来也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如常去教堂的一日,楚澄骑车转过街角,距围栏太近,微岩的腿被狠狠夹了一下。她轻轻“嘶”了一声,不自觉抓紧了楚澄的衣服,而楚澄继续往前骑着,并未在意到,于是微岩便忍住了疼痛。

在走进教堂的时候,她落在楚澄身后,脚腕开始肿痛,走在前面的楚澄却头也不曾回。那一刻,她突觉委屈,便愈发倔强地不愿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