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第2/2页)

她几乎头疼欲裂,那个皇帝似笑非笑的样子又映入眼前,她几乎痛苦地合上眼睫。

左右伺候的宫人见她面露痛苦之色,忙去请太医来诊脉。

太医来了也无用,只熬了些安眠养身的药,赵攸饮后就昏昏欲睡。

昏睡之间,她因白日里的心事而梦到了了那个皇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便是如此。

梦境里年轻的皇帝不再是桀骜霸气,而是憔悴,枯黄的脸色与草木相近,她执剑站于城墙之上,满目苍凉。赵攸站在她的身后,想开口嘲笑,让你去宠爱白莲花,落得这样的局面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话说出口,皇帝毫无反应,赵攸明白过来,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城墙下楚兵势如破竹,而临安城的守军早已是溃不成军,城下匆匆走来一将军:“陛下,城门挡不住了,你且避一避。”

城外嘶喊杀戮声声震天,说是血流成河也是不为过,血池火海,就连来传信的人身上也是溅满了血,脸颊上的血液凝固,由起初的红色到风吹下是黑红,成了一道醒目的血痂。

皇帝充耳不闻,将军急道:“陛下,临安城守不住了。”

“季荀呢?”皇帝突然醒神,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朕让季荀领兵来救驾,他在何处?”

她的咆哮声被风吹下城下,在士兵的嘶喊声中淹没,将军垂首不言。

赵攸见此情景,她蓦地明白了这是皇帝死前的事情,季荀不是赶不来,而是抛弃了皇帝,自己领着人马跑了。

皇帝苍凉之色让人心生不忍,她充耳不闻下面的厮杀声,回身在城楼上找什么,在血腥中左右张望。

赵攸明白,她在找温瑾。

那名将军见她不肯离开,自己拔剑往城楼下冲去,皇帝不走,他就要守到底。

城楼上就剩下皇帝一人,平常一丝不苟的发丝被吹得凌乱,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枯槁如容垂暮老者,毫无生气。

她看着凌云虚空,喃喃自语:“阿瑾,朕曾说不会负你,却又食言,朕以这江山给你赔礼。”

赵攸大惊,想告诉她并不值得,温瑾不过是贪图荣华的女子,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感情。

她未曾出口,一阵风从眼前掠过,衣袍从指间滑过,皇帝一跃下了城楼,下面传来一阵楚军惊呼声。

临安城门破了,皇帝不死也会被侮辱。

楚兵争先恐后地往城内杀去,无人在意方才跃下城墙的就是宋国的皇帝,不知宋帝已经亡故,他们下一处占领的便是宋王宫。

赵攸的眼前一转,城外楚兵跑去了大半,在腥臭肮脏的土地上走来一女子。她一身黑衣,上无一丝点缀,她款步而来,几乎与此时的夜色一致。

她停在皇帝的尸身前,神色平静,无悲哀无悲悯,就像是看到一具陌生的尸体。

赵攸唇角微微蠕动:“阿沭。”

温沭听不见,半蹲在皇帝尸身面前,掏出帕子将她脸颊上的血迹擦净。夜风凄冷,带着亡国气息,城墙外成千上万人的尸体无人去处理。

楚君攻入城后只顾去搜寻宋帝的宝贝,只顾着金银珠宝,想不起来安葬他们楚国为国牺牲的将士。

温沭蹲在那里擦拭了很久,直到手帕上脏乱得难以入目,她才将那具冰冷的尸体抱走。

赵攸不知该去哪里我,唯有静静跟在两人后面。

温沭走了很久,在天亮前到一竹屋,将皇帝的尸体放在干净的床榻上,她打水来给皇帝清洗换衣。

皇帝的样貌早已扭曲,赵攸看得心口发憷,她在铜镜里看到就是这张脸,如今变成这样,日后让她如何照镜子。

温沭好似未觉,自己一人做完所有的事,她做完这些后,将皇帝葬在竹屋前的空地里,那里棺木早已备好。

她一人钉棺,一人刨土,做得平静而有条不紊。

竹林中风很冷,赵攸是一虚影,自己是感受不到的,而温沭手冻得通红也不自觉,从头至尾,不见她掉一滴泪。

她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麻木地去做着那些事,她没有立碑,只一坟。

将人安葬好后,她在坟前久坐,神情冷漠,不喜不悲。看得赵攸心口发疼,她不知阿沭对这个皇帝有没有感情。

她更不知二人是何关系,皇帝带她入宫只为调。教好了送去楚国亦或各地藩王?

若是如此,阿沭对她为何还会心存感激?

她想不明白,就陪着温沭一道在坟前坐着,不知坐了多久,温沭站起身去竹屋内更衣。赵攸也无心思去偷看,站在在外面等着。

温沭要出门,她不知道她去哪里,唯有静静的跟着,当真作一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