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4/4页)

可实际上。

他又被某些属于过去的画面所笼罩了。

不久前便闪现过的情景——在被海水没顶的最初之时出现过——没来由地再度浮起。

从身前巨大破口渗出的血液,将海水染得鲜红。

银发散乱的男人张口,从口边漏出的赤色在眼前弥漫。

他竭尽全力伸出手,另一只手中死死将什么东西攥紧,似要不顾一切重回海面。

可从下方而来的水流拴住他的脚踝,将他往下拖,到最终只能坠入深海,让不可抵抗的黑暗与死寂如同流沙,缓缓地倾覆过来……

大海,巨浪,鲜血,掌心间握紧的某样本应送出去的事物——零碎的线索,似乎都在此刻拼凑于一起。

最大的线索就在他依次扫视过的墓画之中。

那本来只源于某一个小小的片段中的一幕。

或许,连法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讲述自己一生的画卷之中,加入好似与前后并无联系,更无特别之处的那一幕。

是在某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之后,等同于落败的法老带着他残存的军队,在分开的大海合拢之前,回到了安全的海岸上。

墓画所刻画的,就是停驻在岸边的法老,不知为何遥望向浩荡大海的方向,似是停了很久很久,迟迟没有离开。

他不知道。

法老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不能就这么离开的预感。

仿佛一旦离开,就会失去此生之挚爱。

一旦错过,便会悔恨终生。

因为不知缘故,法老最终还是离开了。

可在生命即将结束之时,他又想起了这件怎么都无法释怀的事,便将之加进了墓画里。

——然后,就在几千年后,作为勾起某个人的记忆碎片的提醒,映入了那个人的眼中。

“……嘶。”

闭目不言的少年忽然微不可闻地轻嘶了一声。

埃利克的头开始痛了。

如同紧缠在箱口的胶带被猛地撕开,他想起了一点儿。

在海底,把“他”拼命往下拽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方才没头没脑跟他说了声抱歉的——神?

“……”

还是这么莫名其妙!

偏偏就在他心情更糟之时,旁边传来了他不爱听的声音:

“这扇门,我们怎么都打不开哎。”

“应该是要特定的人过来才能打开吧。”

“是吧是吧,那么特定的人是谁呢?在哪里呢?没有他帮忙的话,我们就进不去啦,糟糕——”

埃利克:“……”

“糟糕,糟糕,太糟糕了——”

“了”字的尾音拖得极长,简直就是刻意而为。

埃利克:“…………”

“你们两个,摆明了就是在暗示我吧!”

许是因为心里还有点不舒服的结,他对跟“过去”直接接触这种事情隐隐有些排斥……说白了就是别扭极了。

况且,很不耐烦,埃利克没转身,还只是随手往旁边一拍,作势要拍在厚重的石门上:“你们都打不开,我来能有什么用!又不是随随便便拍一下,就可以——”

“咔噔!”

“……”

“咔咔、咔咔咔——”

那时候埃利克的手指头都还没碰上去。

石门就自己开了。

大概是错觉,听这咔咔的声音,怎么还能听出点迫不及待的欢欣雀跃来。

埃利克:“……”

行吧。

行吧!

墓室正门咔噔着完全敞开时,不管里面灰尘飞扬,没有光,更是暗得摸不着边,埃利克已然当先第一个跨了进去。

而在他落足的那一刻,昏暗的墓室陡然间变得明亮,先前投入墓道的阳光也来到了这里,甚至更亮一些。

满地的确是黄金珍宝,只是表面蒙尘。

被灿烂的阳光一照,即使还是被灰尘铺满,这遍目的陪葬品仍旧重拾了昔日辉煌,释放出自己的莹莹光辉。

被这些令人目眩的贵重之物环绕着的中心区域,果真有一方黄金做成的棺木。

高大的神像就在墓室的最前方,正对着棺木。鹰首直视向下方,被光芒点亮的双眼犹如太阳。

它便这样默默地注视着本已死去、如今重获新生的人类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