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5页)
“我帮你配一副钥匙,以后你来的时候,如果我不在家,你可以自己进来!”
“我不要!”她简单明了地说。
“为什么?”
“万一你正和一个女孩子在这儿亲热,给我撞进来,大家都不好看。”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他伸脚踹开了房门。
“我就碰到过这种事!”她耸耸肩,毫不在意地说。走进屋来,熟悉地往地板上一坐,嘬着嘴唇,她发出一声口哨,小雪球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溜烟地从大门口滚了进来,直蹿到她怀里去。她把小雪球举起来,亲它的鼻子,亲它的耳朵,亲它毛茸茸的背脊。
他的心沉了沉。砰然一声关上门,他把书本摔在床上,从床底下拖出可乐箱子,开了一瓶可乐。
“你碰到过那种事?”他问,“是你被人撞见?还是你撞见别人?”
“两样都有。”
他转过头来,锐利地盯着她。
“撒谎!”他说。
她注视他,微笑着摇摇头。
“你很会自欺欺人。”她说,“难道你到今天还不明白,我是个品行相当恶劣的小太妹吗?”
他走近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他仔细地审视她的脸,她立即低下头去,把面颊藏在小雪球的毛堆里。他伸出手去,强迫地托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
“喂!”他说,“你今天怎么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你瘦了,这些天你在干什么?”
“跳舞!”
“跳舞?”
“在阿龙家,阿龙的父母都出国度假了,他家里就是他称王。我们连跳了它三天三夜的舞。嗬,你决不会相信我们疯成什么样子,我们不分昼夜地跳,累极了的人就躺在地毯上睡着了。醒了,就再跳!我们疯得警察都来抓我们了!噢,”她伸了个懒腰,“可把我累坏了。”
他望着她,她确有一副“累坏了”的样子。他心中隐隐地作痛,在他那年轻的、火热的内心里,有块浮冰忽然不知从何处飘来,紧压在他的心脏上。
“你跳了三天三夜的舞?”他闷声问。
“唔”。
“三天以前呢?”
她盯着他。
“你是警察吗?你在拘捕不良少年吗?你在做笔录吗?我有什么理由要告诉你我的行踪?你又有什么权利盘问我?再说,我也不记得了!”
他心脏上的浮冰在扩大。
“很好,”他用鼻音说,“我没有权利问你,你也没有理由告诉我!算我多管闲事!”
她把小雪球放到地板上。歪过头去,她小心地打量他,她眼底流露出一股又担忧,又懊丧,又天真,又古怪的神情,一迭连声地说:
“糟糕!糟了!真的糟了!奶奶说对了!完蛋了!真的糟糕了,又闯祸了!又该搬家了!完蛋了!糟透了!”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他叫着,直问到她脸上去。“什么糟糕完蛋一大堆?奶奶跟你说了什么?你神经兮兮地叽咕些什么?”
她跪在地板上,和他坐着一样高,她用手扶着他的肩膀和他面对着面,眼睛对着眼睛,她古里古怪地望着他。她脸上有着真正的伤心和忧愁。
“你认真了!”她悲哀地说,“奶奶对了!今天我一回家,奶奶就把我大骂了一顿,她说你认真了!”她皱起了眉头,又惶恐又懊丧地大喊,“你这个傻瓜!你怎么可以对我认真?怎么可以爱上我?我们说好只是玩玩的,不是吗?我们说好谁也不对谁认真,不是吗?你怎么可以破坏约定?你怎么可以不守信用……你……”
“住口!”他大叫,脸涨红了。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甩开她,把她直甩到墙角去。他乱七八糟地喊着,“谁说我认真了?谁说我爱上了你?你少做梦!你奶奶眼花耳聋,她懂个鬼!你放心,没有你,我死不了!你尽管跟别人去跳舞,去风流,去潇洒!我江浩生来就没有被女孩子捉住过!你……你……你也休想捉住我……”他忽然住了口,瞪着她。他的呼吸急促,他的脸色由红而转白了,他的胸腔在剧烈地起伏,他的鼻翼不平稳地翕动着。他凝视着她,深深地凝视着她。她那半带惊悸半含愁的眸子在他眼前放大……放大……放大……似乎整间屋子里就充满了这对眸子。他立即闭上了眼睛,用牙齿紧咬住嘴唇,用手蒙住了脸,他的手指插进了浓发之中。好半天,他这样坐着,一动也不动。直到小雪球好奇地走过来,用爪子拨了拨他的脚,又爬到他膝上去,用它那凉凉的小鼻头去嗅他的手臂。
他把手放下来了,直视着晓霜。她仍然缩在屋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在她脸上,没有往日的飞扬浮躁,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也没有往日的活泼刁钻……她忽然显得那么惶恐,那么无助,那么畏怯……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几乎是可怜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