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生死难测(第2/3页)

大概是要睡着了吧。他笑得无力。

傅予城搂着他,嘴唇张合似乎是在急切地说着什么,可他却什么都听不清了。

只是疼,撕心裂肺的疼。

轿车就停在别墅外,抱着沈念急匆匆地上车,闻讯赶来的警察破开了别墅的大门。

车很快就发动了,车窗外涌入的风冲散了血腥味。

早就等在车里的徐子衿拿出急救箱,他虽然预料到可能会有人受伤但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严重的程度。子毕竟在中国这个持枪非法的国家,枪伤即使是他这样行医多年的医生也鲜少见到。

“子衿哥!”

“把沈念稍微扶起来一点,他现在有很明显的张力性气胸,我必须给他做穿刺排气,不然撑不到医院!”

沈念这时候已经很难呼吸了,胸口贯穿伤枪伤往往比刀伤更严重,因为枪伤导致的受损面积更大,有时候甚至无法堵住胸壁来保持呼吸。

轿车在道路上飞速行驶,一连串的汽车喇叭声,街道,行人,无数飞晃过的光线,揉乱着,迷离着。

风,心跳,无数甜蜜又疼痛的回忆。

腥红的血在指间坠下血迹,一切都在声嘶力竭地呼啸。

他不知是怎样剧烈地喘息着,又不知怎样逞强地故作无恙。

他想他这时候应该笑着,生死难测,如果这是最后一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痛苦万分着死去的模样。

“予城啊,不要哭。”他的嗓音低得像是要啼血,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喘息。

“不要害怕。”

他伸手轻轻贴上身旁人的脸颊,那样温柔的,凄然的眼神,像是浸出一大片冬日的雾,连光都在其中失了温度。

傅予城想他现在应该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他想忍住泪,可寒冷的风却无情地吹红他的眼尾,把他眼里满盈的泪水,熏蒸成雾气。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以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疼痛搂着自己心爱的人。

痛彻心扉,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吧。

车辆疾驰很快到了医院,从半夜到下午连着十几个小时的抢救,负责治疗的医生看着面前神色颓靡的少年,神□□语还休。

“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

“对了,病人昏迷之前有句话让我带给你。”医生叫住了他,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动容,“病人说他前几天画了自己最喜欢的花,他希望在他康复的时候你能带一束来接他。”

傅予城没能去深究对方异样的神情,一句手术成功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连着30多个小时不眠,此时此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都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林柏轩和徐子衿都不让他在医院陪护。

他回到家后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卧室,被子是松软的,有淡淡的木槿花香,沈念曾经和他在这里拥抱着度过漫漫长夜,而现在,这里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他说是睡觉倒不如说是昏迷了十几个小时,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了沈念的画室。

这时林柏轩恰好进门。傅予城伸手揭开盖在画板上的白布,几株妖艳盛绽的蓝色花朵肆意铺满了整张画纸,茎叶被花瓣浸染成青蓝色,花茎无刺却有顺着枝叶留下的鲜红血滴,刚轻触上花心的白色蝴蝶倾倒在花办中央,在短暂生命的尽头被美丽却危险的毒液环绕。

“是克莱因蓝彼岸啊。”林柏轩细细端详着画纸上的花。

他自小就对这些颇感兴趣,克莱因蓝彼岸作为曾在西方时尚界风靡过好几年的宠儿,他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一种现实中不存在的花,据说它的花语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傅予城一怔。

混乱的脑海里,瞬间涌起的克莱因蓝彼岸花海悄然留下了不知缘由的细密刺痛,骤然模糊的视线里最为清晰的却是画纸上顺着青紫色花茎顺延而下的一列血红。

满是不安。

他颤抖着打开手机搜索克莱因蓝彼岸。

因不安而急速跳动的心在一瞬间从云巅坠落,在即将与大地相拥的前一秒,触碰到了蓝色彼岸的花茎。触目惊心的妖艳蓝色融进血液,悄然流淌在破败碎裂的心脏。

“死亡、离别、欺骗”的字眼火焰一般焚烧着他的的整个瞳孔。

天气即将进入盛夏,阳光落在肌肤上的柔软却慢慢消弭。他伸手颤抖着触碰画板上羽翼断裂的蝴蝶,这片笼罩着要将他吞噬的北京的白昼,看似温暖却胜冰窟。

不可能的。

他在林柏轩错愕的注视里夺门而去,窗外烟霞漫天,他在一片侵略性的橙红里拼命奔跑,干涩的咽喉除了剧烈急促的喘息声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过。

不是日夜等候的几十年里思念成狂的钝痛,而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拼命试图挽回的一切在指缝间破碎,那般追悔莫及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