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页)

渝朝处于一个凳子和椅子投入日常使用没多久的时期,平日居家还能有凳子坐,到了这种特别正式的大宴场合,大家还是遵古礼跪坐在垫子上。

正因这个缘故,乔琬来了这个世界五年了依然习惯不了这个坐姿,每次需要跪坐的时候就格外难受,而且这些垫子通常也不会是毛绒垫,她想揪毛都没得揪,转移注意力都不行,特别熬人。

好在这次虽然没有毛揪,但她边上还有骆凤心。像她跟骆凤心这样的都是两人共一张长桌,坐得特别近,垂下手来就能碰到另一个人的袖子。

乔琬充分利用了这个距离,垂下袖子将自己跟骆凤心的手都遮掩住,在袖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骆凤心的指骨。

这一招非常管用,起码乔琬自己觉得这一次比之前跪坐的时候好过多了,反倒是骆凤心此时心情很复杂。

在骆凤心自幼年以来受过的教育里,像这样隆重的宴会,每个人都该是庄重的,即便是说笑,言谈举止也不能轻浮孟浪。

而乔琬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摸她的手,就算有袖子遮着也太浪了一些!

她试了下抽回手,想提醒乔琬注一下场合,结果乔琬不但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生怕她跑了一样。

骆凤心纠结了片刻,放松了力道由着乔琬摸去了。

皇兄说的没错,自己都把人宠成这样了,除了继续宠着还能怎么办?

乔琬不知道自己就是捏个人形解压器还能被打上了浪的评语,她的心思这会儿都没在骆凤心身上。

在她跟骆凤心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陈太后的哥哥平襄王,她一边捏着骆凤心的手一边打量着这位陈家的顶梁柱。

陈家之所以敢在朝中这么肆无忌惮,内中倚仗的是陈太后的谋划,外面则倚仗这位平襄王的兵力威胁,看似位高权重的陈太师其实只是这二位的代言人罢了。

平襄王今年六十有二,真担得起一句老当益壮。

乔琬曾在四年前见过他一面,去年又在骆瑾和登基大典见过他,如今是第三次。

四年过去了,平襄王看起来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而这一年里陈太后却衰老了很多,两人放在一起对比着看,还真看不出来谁更年长一些。

平襄王口才还行,他那位夫人却是个棒槌,偏生话还多。夫妇两人举杯敬骆瑾和的时候,平襄王已经说好了祝词,那位夫人不会说话大可以不说了,谁知她思索了片刻,竟说了句“祝陛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此话一落,殿上明显安静了一下。

骆瑾和才三十岁年纪,这“寿比南山不老松”放到他身上怎么听都不像是个褒义词,尤其是他常年带着病,就更显得别有所指了。

对此骆瑾和没表现出怎么样,呵呵一笑饮尽了杯中酒算是揭了过去,神情看着也很放松。

殿中重新活跃起来。

乔琬的视线从他脸上掠到坐在他边上的曹皇后脸上。

曹皇后下午跟她们分别后回宫重新打扮过了,此时穿上了红黄相间的凤袍,衣袖宽大,衣摆也很长,脸上少有地化了浓艳的妆,比她们午间看到时少了几分温婉,多了一些庄严的气势。

她看向平襄王妃的表情还端着得体的笑容,握着杯子的手却因为用力过猛指节都泛白了。

乔琬收回视线,低声对骆凤心道:“你说她这会儿是不是很想把杯子扔到那个棒槌的脸上?”

骆凤心顺着乔琬的视线望向曹皇后。

曹皇后既已知晓骆瑾和病得很重,再听这话当然会觉得刺耳。也难为她忍得滴水不漏,只放下了杯子淡淡地对平襄王妃道:“舅母难得来京一趟,今日陛下特命御膳房做了许多化康不常见的美食,舅母待会可以多吃一些。”

这便是在嘲平襄王妃话多了,乔琬跟骆凤心知道她对骆瑾和的感情,一下就听出了曹皇后的话外之音。

然而曹皇后话说得轻轻巧巧,比起平襄王妃那个硬邦邦的语气更显得宽和体恤,在其他人看来还真摸不清她究竟是嘲讽还是关心。

其他人感受不清,平襄王妃就更加察觉不出了,乐呵呵地应承了几句,还想再说时被陈太后瞪了一眼,总算闭上了那张叭叭不停的嘴。

在她之下的一张桌子后坐着她和平襄王的两个儿子——长子陈奎,次子陈殷。两个儿子都长得像他们的父亲,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练家子的。

他俩后面还有许多皇室宗亲,永安王夫妇也受邀前来,乔琬跟他们夫妇二人的视线对上,两边遥遥举杯,也算是阖家团聚共度除夕了。

这顿饭从戌时吃到亥时,在乔琬腿都快跪麻了的时候终于结束。宴会从头到尾都欢笑不断,这其中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假意,却是无从细究。

但不管如何,旧的一年是平平安安地过了,一切腥风血雨都会在新一年里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