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裂痕(第2/3页)

他哆哆嗦嗦地:“我……我没碰到他,是、是他打了我……我……我什么也没做……”

“他打你,那意思就是他碰你了?”霍珩慢慢站起身,像是感叹又像是失望,喃喃道:“你怎么能让他碰你呢……”

郑宇不知道这一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一声声凄厉地惨叫从巷子中传出,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暴雨最终还是看不惯了,哗啦啦的下了下来,伴随着闪电、惊雷,像是要将这发生在盛夏的罪恶洗刷。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况,乃至于过了很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他不知道褚东死没死,但霍珩过于的平静和淡漠,有种超乎年纪的沉着与冷静。

他的手上沾着血,因为指节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沾着血的时候,竟也有一丝奇异而变态的美感。

就那时候,他突然想起某一次在课外书上看到的两句话:在骨子里,人就是丑陋、野蛮的动物。我们所见的人只是被绑上了绳索,被训服了。在残忍、无情方面,人是丝毫不亚于老虎和鬣狗的。

霍珩没有失控,这只是人的本质。

他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戾气与血腥,但那一切又被深深压在了更为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咔嚓——

借着闪电的光,霍珩冷白的皮肤又莫名地为他增添了一丝病态。

有那么一瞬间,郑宇觉得他就像拿着镰刀的死神,而人命,是他的祭品。

他在笑。

只是单纯的咧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但郑宇却觉得他笑得有些疯狂。

那时候郑宇便想,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击垮霍珩的。

他站在原处,感觉身体都已经僵硬了,手脚抑制不住地发抖。

霍珩来到他面前,在墙檐下点了一支烟,烟雾缓缓上升,模糊了他瘦削的侧脸,郑宇听到他说:“以后跟着我吧。”

今晚的雨像是有不眠不休的架势,无情拍打在房顶和树枝上。

路边的流浪猫狗聚集在一起,缩在荒废的屋檐下躲雨。

霍珩快到家时,裤腿已经打湿了一半,尽管打着伞,但身上还是淋了一些雨。

但他没什么感觉。

像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

因为没有一个小孩儿会在门口等他了。

但直到走到门口。

霍珩愣了。

他看到一个人抱着一床被子,蹲在那儿睡着了。

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为,上次的那些话,已经足够把这小孩儿给吓回去了。明明当时他是很生气的。

就好像老死不相往来那种,挺遗憾。

但是没有。

他在执着什么呢?

霍珩站了好一会儿,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把伞收起来放在一边,他走过去,脚步有些迟钝,他知道,从他决定跨出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谢一唯把被子抱在怀里,脑袋就放在那上面,睡得正香。

“谢一唯。”霍珩叫了他一声,但人没醒。

还吧唧两下嘴,甚至睡得更香了。

霍珩蹲下,打开手电筒,光照在谢一唯的脸上,给他原本就很柔和的面部线条镀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晕。

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像是发光的不是手电筒,而是谢一唯的脸。

像颗夜明珠。

霍珩忍不住笑了,他的生命太过短暂,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

他有很多东西来不及体会,很多好的事物,都来不及知道。

他伸手拨开谢一唯的额发,指间的触感柔软而顺滑。

指腹碰触的皮肤,细腻又温热。

是什么感觉呢。

霍珩不知道。

大概就是,他被困于海上的一座岛屿很久了,久到他快忘了自己是谁,久到已经不想出去了,却就在这时候,不远处,驶来了一艘小帆船。

小帆船自己都没多大,在浩浩荡荡的大海中更显得渺小。

但他说愿意载他出去。

他眼底的血腥和狂热并未散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略微粗糙地指腹摩挲着谢一唯的脸颊,霍珩问他:“来救我吗?”

没人回答。

关了灯。

霍珩竟然觉得有些冷,他将谢一唯虚抱进怀里。

少年身上有些清爽的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很好闻。

像春天泥土里迸发出的小草的清香。

鲜活又蓬勃的生命。

他打断了褚东的腿,让他后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

算是还了他上一辈子,带着人在同样的打断过他的腿,当然,他本来还可以等一等的,但他不想等了。其中是不是因为有谢一唯的原因,他也不再去探究。

他让郑宇跟着他,是因为上辈子郑宇在他奶奶死后,用安葬的钱带他去看了医生,他才不至于跛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