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第2/3页)
然而县衙外头的闲人们却听不懂这个,一群人只往外吆喝:“快听,那刘士林一把年纪了,还在肖想刘家隔壁的大闺女——你们谁快去知会一声,别让这老色鬼得逞!”
刘士林听见了,也忍不住嘴角一抽,抬起眼直视袁化,那意思就是:你看看,你治下的百姓,都是这样的愚民。你一聪明人,为何要和聪明人过不去。
袁化登时奋力回瞪一眼,似乎在说:就是因为这世上你这样的“聪明人”太多,因此要有人出面维护天理公道,才有了这种场合,才有了这样的公审。
刘士林发髻都被扯散了,此刻蓬头垢面地跪在堂上,却依旧懒洋洋地笑,脸上写满了“你奈我何”的快意。若不是袁化心里有数,恐怕早就被这家伙的笑容逼疯了。
这时李师爷过来向袁县令请示:“是否宣那人……那人上堂?”
袁县令点点头,用怜悯的目光看看刘士林。
于是李师爷高声宣:“宣证人刘立兴上堂!”
刘士林听见这个名字,浑身一震,脸立刻白成一张纸。随即他眼中出现恨色:那个小子,那个叛出家门的年轻人,如果刘家没有好下场,那他也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听见这个名字,多少知晓些刘家内情的乡民们一时也耸动起来。话说,这刘立兴的辈分和刘士翰刘士林差了不知道多远,如今刘家这是……起了内讧,自己人指证自己人吗?
若是如此,这刘立兴岂不是以下犯上,以小辈之身,指证长辈,指证家族,这种事若是能让它发生,伦常何在?
说话间,刘立兴便上堂拜见县尊,双膝跪下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李师爷,道:“小民刘立兴,今日上堂,便是献上这一本十年前刘家隐匿的鱼鳞册,作为呈堂证供。”
十年前武元县衙就失过一次火,在那场大火之中,存放在县衙中的档案与鱼鳞册被烧。人人都传说刘家手里还留了一本,但谁也没有证据。
如今这本鱼鳞册,却被刘立兴献到了堂上。
于是人人都开始了联想。
这刘士林刚刚才说过,他密谋火烧县衙,销毁县衙中留存的鱼鳞册与地契只是一种“肖想”,并非已经实施了犯罪,因此定不得罪。
可是转眼就出来了刘家自己人作为证人,拿出了十年前那场县衙大火之后,刘家隐匿在手里的鱼鳞册。
顿时所有人都开始联想:谁说这刘士林只是想想而已呢?
那边李师爷接了鱼鳞册,假模假样地拿去验了一通,然后“惊讶”地对县尊袁化说:“哎呀,大人,这真的是十年前县里被烧毁鱼鳞册的副本,有县里的印鉴在上面。”
一时众人大哗,马上人人都能当县老爷断案了:“十年前,十年前定是刘家放火烧了县衙!”
“不然还能有谁?这不还留了副本在自己手里吗?”
这时,刘立兴突然俯身向袁县令拜了一拜,大声道““小民惟愿大人对刘家网开一面。刘家并非人人有所企图。当年之事,参与者也只有寥寥数人,望大人明鉴!”
袁化点头,道:“这是当然。本县的职责,便是罪有罪之人,而切忌牵扯无辜。”
刘立兴这才起身,得了县尊允许,站在大堂的一边。
刘士林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突然冲这个太侄孙就啐了一口道:“你别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丈田的时候你全程都在,若论犯事你也头一个跑不掉。”
堂下顿时有人道:“你们瞧,这刘家的族老,竟然不想着维护自家的子弟——”
“这时当然的,你没瞧见那刘家的子弟大义灭亲,上来告发了自家的族老吗?”
“摊上这种族老,年轻后生想告发出首,怕也是人之常情。”
刘立兴则面无表情,站在一旁,漠然望着自家的太叔祖——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污点证人,他从进入武元县衙的第一天起,就已经与“滴翠亭”搭上了关系。刘家做的一切,其实都是通过他,点点滴滴地汇总到“滴翠亭”那里的。
他最初的想法,只是不想让刘家连累了娘和妹妹而已。
但在刘家把他妹妹强嫁去赵家的那一天,刘立兴姓的这个“刘”字,已经和刘士翰刘士林他们的“刘”姓,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一时袁化袁老爷又宣了好多“人证”上堂,问清楚了十年前的那桩“火杀县衙”案。
谁也没想到这次公审的走向,很多人都等着看县太爷审出刘家“通匪”之罪的,谁料到审出了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将刘家贪赃枉法,借势敛财的罪证坐得实实的。
最后,袁老爷大声问刘家几人:“尔等还有什么想说的?”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以及县衙外不少小粮户愤怒的呼声。
“若是你们知道什么,能够为本县排忧解难的,或者出首告发其他有切实罪证之人,本县念在刘士林、刘名化两位,在本县操劳多年的份上,或可对你们网开一面,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