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4页)

可这一场意外好像将他改变了。他沉淀了下来,学会了修筑一道墙挡住真实的思绪,然后自己在里面慢慢蜕变。

这也是林知夏眼下十分担心的事。

盛朗明显有很深的心事,他的话明显比过去少了很多。

出院后,盛朗在家里养伤。没事的时候,盛朗总是一个人坐在小阁楼的门口,一发呆就是好久。

没泪水,也没有抱怨,就那么沉默地坐着,从来不说自己在想什么。

盛朗这样,让林知夏想起之前两人还没戳破那层纸时,盛朗和自己闹别扭的时期。

多数时间,盛朗在林知夏面前是畅所欲言的。只有极度苦闷烦躁的时候,他才会把自己封闭住,一个人折腾。

林知夏不敢触动盛朗伤口,只能焦虑地在一旁守着,看着盛朗自己舔舐伤,什么都帮不上忙。

关键是,盛朗看上去并不怎么消沉。

他很认真地配合医生做检查,制定复健计划,还能吃能睡的。除了寡言少语外,和受伤前没太大的不同。

这让给他鼓劲儿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不要急,让盛朗自己好生静一静。”林安文对儿子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换谁都需要时间缓一下。盛朗是个直率的人,他不会去钻牛角尖的。”

林知夏望着父亲,忍不住问:“爸,你当初眼睛坏了的时候,是不是也特别难受。”

“那当然。”林安文笑,“天都塌了一样。我当时宁愿缺胳膊断腿,都不愿意瞎了眼。你妈不在了,你又小,我光是想到你,就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可你也熬过来了。”

“人的韧性是很强的。况且盛朗又没残疾,只是以后在体育方面发展受限罢了。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脑子又不笨,只要踏踏实实去做,总会闯出一条新的路的。”

林知夏把自己高中两年来的笔记和做过的题库装在一个大行李箱里,拖去了盛朗家。等盛朗缓过了神来,他就要给盛朗高压补课了。

林知夏还不信了,考不上本科,一个像样的大专都考不上吗?

然而盛朗并不在家。

“我让他出去转转,别老闷在家里发呆。”外婆说,“你也别整天紧张兮兮地守着他。他都十八岁的人了,还是奶娃娃吗?”

这个老太太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从小大到经历过中国多少社会改革,看过多少次翻天覆地的改变。

外婆迅速地从打击中挺了回来,不抱怨,不丧气,撑着她病歪歪的身子,每天变着法子做盛朗喜欢吃的饭菜。

林知夏觉得外婆才是盛朗的主心骨。

林知夏帮外婆做晚饭,一边等盛朗回来。

可等日头已经西斜,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饭菜香,还不见盛朗的踪影。

林知夏坐立不安,心里有个小人在咚咚地敲鼓。

他鬼使神差地回想起了跳江的杨素素,在脑海里替换成了盛朗。又想盛朗水性这么好,自寻短见应该也不会去跳江,毕竟把自己沉进水底难度有点大……

林知夏越想越不安,自己把自己吓着了,干脆跳上单车,出门去找盛朗。

盛朗连钱包都没带就出门了,应该走不远。

林知夏踩着单车,在永安曲折复杂的街道上奔走。

江边,金河桥边,网吧,卤肉店……盛朗过去喜欢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身影。

林知夏越发焦急,虽然也知道自己有些瞎操心,可那迫切想见到盛朗,确定他安然无恙的心情无法抑制。

盛朗不在永安吗?

他难道去体校,去游泳馆了?

一想到盛朗孤零零坐在看台上,看队员们游泳的画面,林知夏更是难受得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运动生涯就此终结,盛朗该多难过呀。

他这么多年来的信念都建立在这个事上。他现在该多迷惘,多痛苦……

林知夏用力蹬着单车,朝最近的地铁站冲去。

“小夏?”

林知夏一个急刹车,险些朝前翻了出去。

盛朗正从一条小路里走出来,惊讶地问:“你去哪里?”

林知夏丢下单车,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朝着盛朗没受伤的肩膀就是一拳。

“你还问我?你这大半天跑哪里去了?天黑了你都不回家?受了伤还成天在外面野。你干脆住大街上算了……”

一拳接着一拳,盛朗也不还手,而是抬起手臂,搂住了林知夏,将他的脑袋摁进了怀里。

“嘘……别哭。我真的就是出来转转而已。我这正要回家呢,就碰到你了。别哭呀,你哭得我心疼……”

林知夏把脸埋在盛朗的胸膛上,又气自己大惊小怪,又气自己不争气,最近总动不动掉眼泪。

他抽着鼻子,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

一个毛茸茸、脏兮兮的脑袋从盛朗的外套里钻了出来,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张嘴吐出一截小粉舌头。